关于荷花淀派的形成,可以追溯到1956年。这一年全国青年文学创作会议在北京召开。刘绍棠、从维熙、房树民、韩映山共同与会,都在华北组。会上,中国作家协会主席茅盾在讲话中,就把他们四个人放在一起,称赞他们创作的青春活力。这可能是荷花淀派的初步认定。“文革”结束后,出于文学繁荣的热望和文学发展多样化的吁求,重新唤醒沉寂已久的审美意识,人们不约而同地忆起了孙犁,孙犁这一时期的一系列文学短论,也引起了大家的关注。于是,1983年河北文联邀请京、津、冀的作家、学者,评论家,齐集河北——荷花淀派的故乡,开展了一场以荷花淀派为中心议题的学术讨论。 由此,一个“孙犁研究热”、“荷花淀派研究热”,顺时而生,几乎形成一种学术潮流。鲍昌在《中国文坛上需要这个流派》的文章中,确认了荷花淀派的存在、艺术特点和文学史的地位。1988年,保定地区文联创办《菏花淀》杂志(双月刊),5月11日举行创刊座谈会。刘绍棠任名誉主编,并撰写了创刊词。他十分明确地认定:“20世纪的中国文学史上,具有鲜明的河北地方特色的作品,曾有突出的成就,产生巨大影响;创作这些作品的作家,也因之而在国内外享有盛名。它的集中体现,公认的标志,便是‘荷花淀流派’”。 新时期以来,孙犁除写散文和文学短论之外,曾给当时很多作家写序或评论,跟许多文学青年有书信往来。后来成名的贾大山、铁凝、贾平凹等,都从孙犁的文学理念和作品中汲取了营养。贾大山的小说,与孙犁的风格极其相似。孙犁十分欣赏贾大山。1992年10月12日在致徐光耀的一封信中,这样谈到了贾大山:“我也看了贾大山的短篇,还诌了四句顺口溜:小说爱看贾大山,平淡之中有奇观;可惜作品发表少,一年只见五六篇。” 铁凝小说的成名作《哦,香雪》,深受孙犁的影响,也深得孙犁的称赞。铁凝认为,孙犁是她的精神和文学上的导师,引领她去探究文学的本质,去领悟小说审美层面的魅力,去琢磨语言在千锤百炼之后所呈现的润泽、力量和奇异神采。孙犁的确在书信给了她很多具体的指导。在看了《哦,香雪》之后,他给予了这样的评价:“这篇小说,从头到尾都是诗,它是一泻千里的、始终一致的。这是一首纯净的诗,即是清泉。它所经过的地方,也都是纯净的境界。”(《谈铁凝的<哦,香雪>》) 贾平凹的前期小说,也曾受到孙犁的深切影响,他遵孙犁为文学大师,通读过孙犁的全部作品。贾平凹的小说《腊月•正月》在1984年《十月》第4期发表后,孙犁在《致苏予》信中这样评价这部小说:“贾平凹的这篇小说,没有色情的成分,也没有武侠的成分。从现实生活取材,写的是家务事,平凡的农民。却也能引人入胜,趣味横生,发人深思,有时代和社会的深刻意义。”此外,浩然以及河北的许多青年作家,都不同程度地的浸染了孙犁作品的美学精神和艺术风范。 任何艺术风格和文学流派,都不能长时间存在。随着时代的演进、现实生活的发展,作用于文学的内在规律——“诗文随世运,无日不趋新”,孙犁主导的荷花淀派也必然从萌芽、生长、茁壮、成熟,最终走向淡远与消歇。然而,艺术即历史。而历史就有传统。传统是源头活水,必将滋润着现在和未来。孙犁和他的荷花淀派,可以随风远逝,但他们作为历史的见证者和讲述者,他们在作品所体现出来的包涵着个人的文字、性情、秉赋和风骨的人道主义精神,和置身时代、贴近现实,真实、真诚,向美、向善的理想主义的现实主义诉求,以及把艺术当艺术,为艺术献身,力求把语言文字锻炼成神秘的生命存在的极致高标的匠心,这一切都将永远地激励和影响着一代又一代的作家,推动文学从一个高峰攀上又一个高峰,不断迎接一次又一次东方文明的精神日出! 这就是孙犁与荷花淀派的文学史价值和意义。 (稿件来源:微信公众号“京畿学堂”;2017-07-0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