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知名作家看河北”采风活动—邂逅青葱白洋淀

    很多南方人，从小对北方就有积极的想象。但后来我们发现，扣除北京，我们心目中的北方，实际是一张模糊的远景，辽远迷蒙、基本抽象。雪啊、面食啊、大平原啊，其实都模模糊糊，想也想不真切，而积极的想象，是源自对陌生的向往。直到上个月，千里北飞，落地河北，然后我们直接走进了葱茏白洋淀，触摸了华北最大的淡水湖泊水温。北方，鲜活了。

　　猛一看，白洋淀是南方景色的亲戚。水波潋滟、荷花绽红、碧绿连天长。但是，纵深游走下去，你就知道这不是南国西子，这是真正的北方水域，壮阔浩瀚。传说中的白洋淀一下子就把我们包围了。这就是荆轲壮士一去不复还的告别地，风萧萧兮易水寒的那个易水啊。《战国策、燕策》中记载，太子丹客宾知其事者，皆白衣冠以送之。至易水上，既祖、取道。高渐离击鼓，荆轲和而歌，为变徵之声，士皆垂泪涕泣，又前而为歌曰：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于是荆轲就车而去，终已不顾。

　　白洋淀的“淀”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有水字边？在南方一辈子，用这个字的时候不多，淀粉？沉淀？还有什么时候用？似乎没有了。对于绝大多数南方人来说，这个淀字很费思量。进入白洋淀，有人隐约猜到了，当看到浩瀚连天的芦苇荡，看到芦苇不是岸的时候，看到水陆交替的生命动荡与变化，我们就大致明白了。果然，和水有关，淀，就是浅湖泊。这是一个三四百平方公里的浅湖泊。这什么概念？从厦门到福州300多公里，一路高速再进城，三个多小时。这“淀”之大，可想而知了。

　　船慢慢开进白洋淀深处，两边都是绿色的芦苇，只看到绿墙风动；远方水色天光无际，看不清轮廓边际。恍惚之间，不知道是走在水的岸边，还是走在陆地的沟边；仔细聆听，能听到清脆密集的鸟鸣，但你别妄想能看到它们的身影，游客只能在碧波绿苇的摇曳中，猜想它的轻灵与娇俏，后来觉得一看到芦苇的新绿，就想到一阵清脆的鸟鸣。白洋淀人说，这是一种叫呱呱鸡的鸟，爱叫，小小的，很灵活，学名他们也不知道。它们是这是这里的数量庞大的居民。白洋淀内以内大量的水生生物，河、湖、港、汊及荷塘苇丛，为鸟类提供给的美好的栖息场所，我们是夏天进淀，看到的是呱呱鸡，在春天，这里白鸟翔集，鸣翠颂雅。大雁、鸪顶、灰褐，、灰燕、鸳鸯。据说还有美丽的天鹅与戴胜鸟。

　　白洋淀是鸟的天堂，也是鱼的世界。记载说水里的鱼类有三十多种，鲤鱼特别多。说到鱼，想起鸬鹚。那艘载满鱼鹰的小船和我们邂逅过。鸬鹚也叫鱼鹰。叫鱼鹰更贴切鸬鹚的英气。它像鸭子，但比鸭子威猛，站在那里肩羽刚硬，更有鹰的悍然霸气。船上的十来只鱼鹰，都是黑色的，下巴一抹白色的。一个渔人在划双桨。看人鸟合乘一船的样子，感觉很像是一只巨大的甲壳虫八脚朝天在水面上，每一条朝天的脚上，都站着一两只鸬鹚。渔人就在甲壳虫上，划着双桨前进、鸬鹚沉默着，随时扎猛子扑进水里。据说，三只鱼鹰可养活一家人，可见鱼鹰的武功强大。但你别看它们像黑客一样凶猛，实际父爱母慈儿女情长。一个牧鹰人说，一般鸟类都是母亲喂养，鱼鹰却是双亲哺育。父母非常呵护孩子。说有一次，白洋淀遭遇大冰雹，桃核般大小的冰雹砸得房顶当当作响，窗户被砸碎了，荷花、芦苇都被砸得支离破碎。放鹰人知道，淀上有一窝刚出生不久的小鱼鹰，渔人们以为十来只小鱼鹰肯定死光了。没想到，第二天发现，一窝小鱼鹰一个也没死，都张着小嘴呀呀欢叫，但两只大鱼鹰都被冰雹砸死在泥里。它们是为了保护孩子牺牲了自己。

　　为了环保，现在，用鱼鹰捕鱼的方式在白洋淀又多了起来。我们在白洋淀一座荷叶环绕的水上人家吃饭，上了很多到鱼，其中一条鱼和大白菜一样粗，比大白菜还长一半。小乳猪似的，我想鱼鹰肯定抓不住它，但又有人说，碰到大鱼，鱼鹰会合作抓捕并抬鱼出水。那只小猪一样的大鱼，上桌时非常壮观，可惜非常咸。南方派眼里，觉得几乎就是咸鱼。但是，整桌的北方人都好吃得腾不出嘴说话。他们喜欢用玉米饼子之类，沾着鱼汤浓汁吃。保定人说，鱼就要咸，白洋淀人讲究个咸鱼淡肉。不过，至少在我这个南方舌头上，我觉得白洋淀里的鱼呀肉呀统统都比较咸。有一道菜，是最嫩的荷花叶切丝凉拌，嫩叶碧绿曲卷，脆爽，麻油很香，卷巴巴的小荷叶，入口口感极为美妙。但吃到第三口，就觉得咸得无法坚持了，河南一女作家已经开始夹起它，涮开水吃。嫩荷花叶确实诱人，我们请求店家再来盘淡点。店家再送了一盆，结果，矫枉过正，完全没了滋味。看来要提醒去白洋淀吃鱼的南方人士，淀上的人怎么煮，你就怎么吃吧。千万别调整他们的调味剂量，要不，可能你吃不到那里的真滋味。

水路沟壕四通八达、绿波荷叶荡漾，浓厚的绿意上，有零星的粉白色荷花开放。导游说是野荷花，花瓣大都是单瓣的。我们也分别不出野生和家养，总之放眼绿多红少，接天绿色。今年的荷花花期推迟了，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不过，即使满淀数百公里红白荷花铺天盖地，我想我可能还是为白洋淀的芦苇愣怔。夏天的芦苇真是漂亮。三四千道芦苇水面交接的沟壕里，不时有生命的喧响与欢闹。有一种可爱的小野鸭子，在芦苇的边缘，一不留神，一个小毛球一样的身影就滚游出来，就像一个小台球滚出偌大的台球桌，小身子稍纵即逝，光留下叽叽叽叽的稚嫩叫声。再盯着着，又一个稚拙的小鸭子又从芦苇丛中蹿了出来，好像从课堂里溜出来的小孩子。我们看不到芦苇深处的天地，更看不到芦苇后面的几十个村落里的水上人家。他们都在芦苇深处。

　　据说全国其他地区的芦苇都在退化，只有白洋淀12万亩的芦苇依然保持远古的强健风骨。公元三千年前，这里就生产芦苇席子。现在中国近一半的芦席产量来自白洋淀。毕竟慷慨悲歌豪侠之士的故乡，谁能给英魂这样莽荡浩瀚、与天地同吸呼的历史大背景？夏天的芦苇绿得纯粹清爽，层层叠叠浩浩荡荡，合辙着天风绿水的节拍，合合辙着鸟鸣声声的律动，在风中在鸟鸣中起伏推宕。我们看到的是夏天的芦苇，导游说，如果是秋天，满淀的芦苇一湖金色，芦花飘荡，那才是热烈；到冬天、湖面芦苇地都坦荡无垠，直到来年生发，小芦芽细芦苇一排嫩绿紫光。我觉得白洋淀的独特魅力，首先归功于芦苇。白洋淀养育了芦苇，芦苇扶持白洋淀鲜活的生命。莽莽芦苇，不仅用四季轮回的大色块，在天地之间，大手笔地书写着生命，还为整个白洋淀飞禽走“兽”、所有的植物动物，提供了恢弘的生命互动舞台，为这些生命彼此的交相辉映，提供了最辽阔的空间。

　　在陆地上，可能再也没有其他一个淡水湖，像白洋淀这么具有生命力的立体喧腾，四季不息四这么张扬、深厚、富有动感。无论天空、地面和水下。

　　我愿意在任何一个季节，邂逅白洋淀。(须一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