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8【白洋淀草根文学】下卡（qia）(2016.11.18)

     用下卡的方法捕鱼，在白洋淀很普遍。有专业的，有副业的。还有的把它当作小菜园儿，下上一泡儿卡，只为了逮菜吃。

卡船

     专业下卡的是“卡船”，卡船是个流动的家。船上有木楼子，木楼子里面是船舱，里边放着被子、褥子、枕头，是个小居室。木楼子顶上是个平台，可以坐着说话儿、干活儿。船后梢上有小“锅腔儿”，后舱里准备了米、面，油、盐、酱、醋等，一应俱全，可以做饭，一家人就生活在船上。船上备有各种卡：有早晨下，下午倒的卡，这种作业方法叫“白日捞”，适合白天下的有鮜鱼卡、黄瓜鱼卡等。还有今天傍晚下，明天早晨倒的卡，适合这种下法的卡有鲤鱼、鲫瓜、鲂鱼卡，“卡船”顾名思义，一天到晚不是下卡，就是倒卡，要不怎么说是专业的呢？卡船白天在淀中捕鱼，傍晚到鱼市卖鱼，卖完鱼挨着晚市做饭、吃饭，为的是买东西方便。吃了饭就把船划向淀中，找安静、避风的地方休息去了，卡船，就是个水上漂着的家。

船上做饭

     把下卡当成副业的家儿，家庭主要成员都有别的事做。有务农的，上班的，带着手地拴上几泡卡，反正也耽误不了整工夫。白天，家里的闲人、老人、孩子们就把卡嵌好了。下了工就划船把卡下上，第二天起早把卡倒上来。捕的鱼用不着到市上去卖，半路儿上就被鱼贩儿接走了，直接把钱带回了家。别小看了这几泡卡，要是河田好，比上班挣的钱还多呢。

把下卡当“小菜园儿”的家就不用说了，嵌上泡儿卡，晚上扔在河里，早晨倒上来，只当是锻炼锻炼身体。可这种锻炼是有收获的。逮的少，一家子熬着吃，吃腻了就送人，说白了，也是“投之以桃，报之以李”的事。要是自己不吃，也不送人，就也卖点儿钱花呗。

大家之所以都喜欢下卡，就是因为这种捕鱼方法简单，谁都可以做。再就是投资小，收益大，何乐而不为呢？

卡示意图

     下卡逮鱼和钓鱼的原理是相同的，都是用鱼饵引诱鱼来上当。只不过钓鱼是用渔钩，下卡是用“卡头”。卡头是把一根竹签的两头削尖，把两个尖儿捏在一起，套上个草箍，草箍里嵌上鱼饵。鱼一吃，咬断了草箍，竹签就弹开了，正好把鱼嘴绷住，鱼还跑得了吗？这根竹签就叫卡头。所以，要想拴卡得先削卡头，把竹子上长的椏椏杈杈修剪下来，剁成一段一段的，叫“卡坯子”。根据卡头需用的粗细，把卡坯子劈成竹篾削光溜儿，再根据所需卡头的长短，把它断开，两头削尖，整个卡头像个枣核钉的模样。中间部分的内侧削薄一些，把两个尖儿捏合起来，一松手就弹开，这卡头就合格了。卡头的大小，当然是根据鱼嘴的大小而定。逮黄瓜鱼，卡头有半寸多长就行。逮半斤左右的鲫瓜，卡头得有一寸来长。要是逮六、七斤大的鮜鱼，卡头至少得有二寸长了。一泡卡上拴的卡头都是一样的，基本上逮一样的鱼，没有一泡卡上拴各种卡头，什么鱼都能逮的先例。

竹卡

     削好卡头，就拴“口线”。就是在每个卡头的“腰”上，拴上一段儿半尺来长的线绳，叫口线儿，然后把口线的另一头儿，每隔三尺左右，拴在一条五几十米长的干线上，这就是“一泡儿”卡。

     卡拴好后还得“槲（hu）卡”，槲卡得用槲皮，槲皮是槲树的皮。买来槲皮放进锅中，添上水，把拴好的卡放进去，烧火煮，开锅十分钟之后取出来，涮干净就行了。因为槲皮有胶性，能保护卡线不怕水泡，不粘连，好嵌好下。再有，卡线被槲皮染成了红褐色，在水底有隐形作用，鱼们会放胆来吃卡食。

槲好卡，就该“嵌卡”了。盛卡的容器叫“浅子”，有苇编的，也有柳编的，形状就像个大盘子。把嵌好的卡顺顺溜溜地放在浅子里。逮什么鱼的卡，就嵌什么食饵，是人们世代相传摸索出来的经验。鮜鱼卡，用皮条草剪成草箍，草箍里嵌上新鲜的芦苇叶或马班草。把卡头的两个尖儿捏在一起，用嵌了草食的草箍套在卡头尖部，就算嵌好了一个卡头。就这样把一泡卡的卡头都套上箍，嵌上鱼饵，卡就算嵌好了。要是鲫瓜卡就嵌面食，面食的做法是：把和好的面擀成薄饼蒸熟，切成比大米粒稍长一点儿的面钉，晾干之后就可以使用了。嵌卡时，用软芦苇剪成草箍，把卡头的两个尖儿捏在一起，套上草箍，草箍里嵌上一颗面食。逮各种鱼嵌卡的方法都一样，只不过所用鱼饵不同。鲤鱼卡嵌芒大麦，鲂鱼、鲢子卡嵌小鱼、小虾等等，就不再多说了。

     卡嵌好了就该下了，下卡之前先看地，什么样的地儿逮什么鱼都有说法。比如下鮜鱼卡，有经验的渔民看“咬口”。在苇地边、河道旁，鮜鱼吃食时，在芦苇、马班草的叶子上留下了牙印儿。从鱼的牙印可以判断出这里大概有多少个、多大个儿的鮜鱼出没，下卡时就可以针对鱼情，有的放矢，收获当然也就非同一般了。

下卡一般是两个人配合，一人划船，另一人把卡线倒在水中。一边下卡，手中还攥着鱼食，不断撒在水里，行话叫“撒食”。水中的鱼见食就吃，吃着吃着就把带卡头的食吃了，撒鱼食的目的就是诱鱼上卡。

     下卡技术高的人会“扎卡”。水中苲草多的地方鱼也多，可是卡下在苲草上，卡食入不了水，鱼也就吃不到，就做了无用功。会扎卡的用一条儿竹片儿，把一头儿削出两个尖儿来，像个小叉子，叫“扎签儿”。一边下卡，一边用扎签儿把卡头扎进水中一尺左右。乍得好的又稳、又准、又到位，不影响下卡的速度，扎卡技术的熟练程度，可算是出神入化了。

     一般是傍晚下卡，第二天早晨倒卡。倒卡时，要准备两件渔具：一把长柄的小镰，一把抄鱼的回子。开始倒卡了，谁下的卡，谁做着记号，不然倒卡时找不到头儿怎么办？也防止错倒了别人下的卡。在起头儿下的那儿，插上根竹竿，或在水草上结个扣儿，总之能找到自己下的卡就行。拾起卡线的头儿来，就慢慢往浅子里倒。倒卡时，不要把卡线攥得太紧，防止上了卡的鱼被突然惊动，猛力一撞，把卡在口中的卡头拽出来，鱼就跑了，那得而复失的滋味还不如不逮呢！还有那烈性的鱼，你一倒卡，它警觉起来，非得撞几头。遇到这样的鱼，你要耐心，他撞一头，你就放它一马。再撞一头，再放它一马。等它没劲儿了，你再慢慢倒卡绳，倒到鱼块出水时，左手攥着卡绳，右手拿回子一抄，就把鱼捉住了。下卡的渔船一般都开着“活舱”，就是存鱼的舱里有个洞，和淀水相通，水总是新鲜的，把捕上来的鱼放进活舱里，多长时间鱼都是活的。

     有的鱼上了卡，鱼嘴被卡住，失去了自由，非常急躁。在水中来回地冲撞，把卡绳和苲草缠在了一快儿，叫缠了“撮子”，卡倒不动了。这时，取长柄小镰，伸到撮子上轻轻一削，苲草断了，就可以继续倒卡抄鱼了。

     下什么卡，逮什么鱼是个常规，但也有时也出现意外的收获。比如下的鲫瓜卡，卡上逮了个三、四两的鲫鱼，这时有个饿极了的大鲇鱼、大鳜鱼路过，莽莽撞撞地一口就把鲫鱼吞下肚里去了。可这鲫鱼是上了卡的，谁吞下去就逮了谁，想跑跑不了，想吐吐不出来，活该它倒霉。人常说：“河里没鱼市上看”，鱼市上什么样的捕鱼新闻都有。经常碰见有人津津乐道地炫耀着：“我下鲫瓜卡，今儿拽了个六斤多的大鳜鱼！”好家伙，这一条鳜鱼不要紧，让他今天的收入翻了两番！怎么会不乐颠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