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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楠小小说《水家乡》

2014-4-30 11:44| 发布者: bydly| 查看: 1163| 评论: 0

摘要: 蔡楠,1963年8月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郑州小小说学会副会长,沧州作家协会副主席。现供职于河北省任丘市地税局。曾在《人民文学》《北京文学》《天津文学》《读者》《百花园》《文艺报》《文艺报》等60多家报刊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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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楠,1963年8月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郑州小小说学会副会长,沧州作家协会副主席。现供职于河北省任丘市地税局。曾在《人民文学》《北京文学》《天津文学》《读者》《百花园》《文艺报》《文艺报》等60多家报刊发表作品200万字。多篇作品被《中华文学选刊》《小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作家文摘》《文摘报》等转载。有作品入选200多种权威选集。部分作品被拍成电视剧,被选入大中专学校教材,被译介到国外。著有小说集《行走在岸上的鱼》《生死回眸》《八月情绪》《叙事光盘》《天晴的时候下了雨》《芦苇花开》和散文集《翅膀划过天空》《蔡楠的博客》等8部。曾获 “中国小小说金麻雀奖”、“全国小小说优秀作品奖”,《人民文学》征文优秀作品奖等重要奖项。先后被评为“中国小小说十大热点人物”、“新世纪中国小小说风云人物榜——金牌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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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鸬鹚

  我曾是一只野生的鸬鹚。我每年都从遥远的北方飞到遥远的南方去。白洋淀是我们候鸟的中转站。
  可那年我被渔民陈瞎子的渔网逮住了。我就留在了白洋淀。陈瞎子当初是不瞎的,只是后来被我啄瞎了。那天,我飞过浩渺的水面,飞过远接百里的芦苇荡,来到了荷花淀。我看见了满淀的荷花艳丽无比,我看见了成群的鱼儿跳出水面闻香戏荷,我还看见了一群姑娘划着小船唱着渔歌采摘莲蓬。我落在一片硕大的荷叶上,将我鹰般的身体缩成了一只鸭的模样,我锐利的嘴被眼前的美景磨圆了。我忘记了自己是一个捕鱼高手。我想就是现在饿死,我也不愿破坏眼前的宁静啊。我呆了,我醉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眼前刷地落下一道白光。荷叶倾倒,荷花飘零。我就被一张渔网罩住了。渔网慢慢收拢,提起后,透过缝隙,我看到了苇帽下一张黝黑年轻的脸,在船上,在阳光里得意地笑着,笑得眼睛都没了缝隙。我一下子就被激怒了。我缩成鸭一样的身体恢复了鹰的模样,铁青的羽毛闪着冷光,我磨圆的嘴重归锐利。等到那人撒网抓住我的双腿时,我奋力一扑,就啄住了他的左眼。我狠命地在缝隙中嵌入我钩状的嘴,一股鲜红顺着我的嘴汩汩而出……从此,陈大船就成了陈瞎子。
  我还是成了陈瞎子的俘虏。我时刻准备迎接陈瞎子对我的报复。然而,陈瞎子眼伤痊愈以后,却给我带来了一只漂亮的母鸬鹚:它羽毛洁白,双目含春,翅膀缓缓扇动,犹如一团芦花飘落在了船上。我感受到了它强烈的召唤和无声的撞击。我在船头呐喊着,跳跃着,挣脱了捆我的绳索,一头扎进了汪洋恣肆的大淀。不一会儿,我叼上来一条欢蹦乱跳的红鲤。我把红鲤送到了白鸬的面前,我轻啄着它光滑柔顺的羽毛,急不可耐地说,白鸬,我不走了。
  我就这样留了下来。陈瞎子成了我的主人。我开始接受他对我的驯化。不久,我和白鸬开始在白洋淀生儿育女了。白洋淀成了我的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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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鹰

  几年以后,陈瞎子成了白洋淀有名的鹰王。我们一家十口都成了他的鱼鹰。    做鱼鹰是一件辛苦的事情。我们经常是清早就随陈瞎子进淀,傍晚才上岸。清早和傍晚鱼多,捕上来很快能让鱼贩子在早市和晚市上卖掉。陈瞎子真是一个精明的渔人。他总是卖给人们新鲜的鱼。陈瞎子的精明还体现在对我们的使用上。他在我们的脖颈上套一个草环,然后“嘎嗨嗨,嘎嗨嗨”地唱着,用竹竿拍打着淀水赶我们下船。我们抓到大鱼,只能吞一半,留一半,叼上船,他就让我们全部吐出来,只让我们吃他准备好的小鱼、黄鳝和猪肠。
  可我们还是乐此不疲。我和我的白鸬率领儿女们不停地游动在风景秀丽的白洋淀里。草青青淀水明,小船满载鸬鹚行。鸬鹚敛翼欲下水,只待渔翁口令声……我们在捕鱼生涯里练就了高超的本领。我们每只鸬鹚单独作战,每天能从淀里逮住二三斤重的鱼。碰到大鱼,我们就协同作战。记得那一次围攻荷花淀里的鱼王花头,我、白鸬和儿女们有的啄眼,有的叼尾,有的衔鳍,一起把花头弄上了船。陈瞎子逢人便讲,我这鹰王逮住了鱼王,奶奶的,六十多斤呢!听到这话,看着陈瞎子独眼里抑制不住的光芒,我也用我的黑翅膀覆住白鸬的白翅膀,在儿女们的欢呼声里柔情地啄着它的脖颈。做鱼鹰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卖了那条大鱼以后,陈瞎子的好运来了。他换了大船,娶了媳妇儿,转年就有了一个双目齐全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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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 等

  陈瞎子的好日月终于在白洋淀几度干涸后结束了。就像他的老婆在生完第四个孩子后突然病死一样。水干了,鱼净了,鱼鹰便没有了用场。我、白鸬和孩子们也难逃厄运。我的儿女们先后被陈瞎子卖到了南方,只剩下我、白鸬,一起陪着陈瞎子慢慢老去。
  终于,在芦苇干枯、荷花凋败的时节,和我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白鸬在吃了一只有毒的田鼠之后离开了我和陈瞎子。陈瞎子夹着铁锹,抱着白鸬,肩扛着我来到了村边的小岛上。他挖了个坑,把白鸬埋了。陈瞎子盖好最后一锹土的时候,我发现他的独眼里滚下了几大滴混浊的老泪。就在埋白鸬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孤坟,那是他老婆长眠的地方。
  陈瞎子流完泪,把我抱住,一边梳理着我脏乱的羽毛,一边絮絮叨叨地说,老伙计,你走吧,天快冷了,你飞到南方去吧。淀里建了个旅游岛,再不去,你就会被我卖到那里供游人观赏了。没有了自然鱼,他们养了鱼,要你抓鱼表演给游人看呢!
  陈瞎子把我往蓝天上送去。我抖动着衰老的翅膀,嘎嘎地叫了两声,艰难而又奋力地开始了许久不曾有过的飞翔。
  我终于没能飞出白洋淀。尽管我曾是一只野生的鸬鹚,可我一点也找不到从前的野性。我已经融入了这方水土。白洋淀就是我的家乡。我在这个小岛上筑巢而居。我在干旱的淀边,凝望着天空,凝望着远方。我伸长了脖子久久地等待。我愿意做白洋淀最后的一只鱼鹰,最后的一个守候者。一直等到水的到来,一直等到鱼的到来。
  后来,我就成了白洋淀一只长脖子老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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