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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朵莲
作者/冰河
那朵莲
送走媒人,卢伟爸坐在炕沿边上,一支不了一支地吸起香烟。这几年彩礼疯长,想着媒人说的那个吓人的数字,愁云布满黝黑的面庞。窗外是一望无垠的淀水,有一丝风掠过,水面被吹出许多褶皱,漾过去又荡回来。
要不是疫情的原因,卢伟一年也回不来几天。由于这次新冠病毒大多与冷链食品有关,他打工的水产摊也被迫打烊关张。看着老板整天愁眉苦脸,卢伟主动要求回家,减轻老板的负担。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卢伟爸合计着趁儿子这次回家,把两个人的婚事办了。雪莲是个好姑娘,他十分中意。卢伟不在家,自己有个头疼脑热的,她常来照顾自己。
过了隔离期,卢伟约了青梅竹马的女友雪莲摇船去淀里玩儿。花开半夏,香薰六月。花与花对望,叶与叶相拥。雪莲坐在船头,双脚在水里搅动着,一只玉手揽过一枝荷苞,闭目轻嗅,脸上泛起一片红晕。卢伟随手摘了几片苇叶,卷成柱状,含在嘴里温情地为雪莲吹起苇哨。几只水鸟鸣叫着从芦荡中扑棱棱飞起。
斜阳一猛子扎入水里,晚霞逐渐朦胧起来。桨声咿呀,小船靠岸,雪莲跳下船,猫腰将小船的绳索绑在岸边的木桩上。卢伟放好桨,提了一兜活蹦乱跳的鱼,也随后跳下船。两人有说有笑地进屋。屋子里呛得厉害,卢伟爸一声不倒一声地咳起来。
“少抽点儿烟,爸。”卢伟一边说着一边娴熟地刮鳞抠腮、开膛破肚、点火下锅。雪莲和好面,掀开铁锅,顺着锅沿贴了一圈饼子。不大一会儿,水区特有的半蒸半煮熟了。揭开锅,热气腾腾,香味弥漫了整个屋子。
不能委屈了雪莲。接连几日,卢伟爸硬着头皮四处张罗彩礼钱。家里本来是有些积蓄的,前几年卢伟娘得了癌症,钱花空了,人也没保住。卢伟高中毕业后考取的本三,因为高昂的学费也没能念成,只好投奔本村在外经营水产的远房亲戚去打工。水区人大多靠捕鱼或打工为业,除了少数在外经营水产的富户外,大多日子过的都很拮据。眼见过礼日期逼近,钱也只凑了个零头。卢伟见爸唉声叹气的样子,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一轮圆月悄悄升上天空,缓缓地穿行,泻着若雪如霜的清晖。淀水泛着白光,朦朦胧胧似跳跃的音符。
“雪莲,咱们分手吧。”卢伟不想让爸为难,更不愿让心上人跟自己受苦。
“唉,我爸妈的目的达到了。”雪莲叹了一口气,“我是想少要点儿彩礼,但眼下就是这个行情,我爸妈为了拆散我们,所以不肯让步。因为……”雪莲欲言又止。
月色中,卢伟分明看到雪莲的眼里闪着泪光,心头仿佛被针扎了一般。想想自己的家境和一路飙升的彩礼,没再吱声,只是一桨一桨地往回摇。
“前些日子,我爸妈听说你爸查出患了肺癌,舍不得花钱看病,说要把钱留给咱俩结婚用。我爸妈不想让我跳进火坑,可又说服不了我,只好从你这下手。”卢伟手里划的桨僵住了,这一切他从未知晓。
雪莲继续说:“我本想疫情之下,咱俩婚事简办。然后用这彩礼钱,给叔看病。我想只要咱们好好干,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成想你却……”此时卢伟早已泪眼模糊,他想象不到眼前这个弱小的女子这段时间都经历了些什么?他一把搂过哽咽的雪莲,两人紧紧地相拥在一起。
小船在芦荡深处摇来晃去,满天星斗,忽明忽暗。有暗香袭来,水中一朵白莲正浅笑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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