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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实】一个抗战老兵的回忆(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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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8-15 19:30:2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IP:黑龙江

一个抗战老兵的回忆

作者/宫纪斋


一个抗战老兵的回忆 (十六)

                              大红奖状

1949年10月1日,新中国成立了,中国人民站起来了,我们过上了扬眉吐气的好日子。

一天,高阳县召开堡垒户表彰大会,我作为代表去高阳开会。会上,刘锡珍县长在主席台上发给我一张鲜红的大奖状。上面醒目地写着:宫天才同志:发扬革命传统,争取更大光荣。下款是:毛泽东。奖状是从中央发下来的,不是下边省专县里印的。那是毛主席的亲笔题词,毛笔草书,是毛主席在全国革命取得胜利之初给人民的激励和鞭策。

我心情激动地领回了奖状,但我深深地明白,这奖状是发给我娘的。娘才是真正的堡垒户的户主,才是最该受奖的模范啊!

娘出生于清朝末年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没有文化,几岁时就被裹成了小脚,从小就受封建礼教的束缚。一辈子遭受了苦难和不幸,这使娘在经受苦难的同时,产生了叛逆思想,尤其是在民族危亡之时,支持儿女们从小走上了革命的道路。我们兄妹三人先后参军离家时,都只有十五六岁,哪一个一走,娘不是撕心裂肺,魂牵梦绕啊!弟弟十九岁牺牲,妹妹三十岁殉职,娘忍受了多大的精神折磨呀!可是娘就生生地挺过来了。娘深明大义,她为自己养育出这样优秀的儿女感到骄傲。

在抗战最艰难的时期,娘凭着朴素的思想感情,以无私无畏的精神,冒着巨大的危险,为抗战事业默默地做出了贡献。娘为我们站岗放哨,送水送饭,担惊受怕,也曾为掩护我们担过不少风险。

我家那间不大的西跨屋,南北进深约一丈一二,东西宽约五六尺,西墙中间上方,有个一尺来宽不足二尺高的小窗户窟窿,透点亮儿。我负伤回家后,在偏北的那头东西着卡上了一道土坯墙,在后头隔成了一间宽不到五尺的暗室。新卡的墙通到房顶,贴着地留了个勉强能钻人的长方孔。紧贴着墙靠了个木磨盘,外边又放上个大仓角,(荆条编的,约四尺半的直径)挡着洞口。在抗日战争最残酷的岁月里,我们曾多次钻到这个暗室里秘密开会,我曾经把五粒七九子弹藏在暗室的墙缝里。

有一次,我们几个区队干部正在小跨屋里开会,在门口放哨的娘望见鬼子进了过道口儿,为了掩护我们,娘急中生智赶紧进屋,叫着我大娘,俩人在灶火堂里伸手摸了一把锅烟子,往脸上一抹,就迎了出去。鬼子汉奸一见,都哈哈大笑,随后吼到:八个丫路的有?我娘装着听不明白,指指划划的搪塞。鬼子狠狠地反正抽了我娘几个大嘴巴子,端着带刺刀的枪在屋里院里乱扎了一阵子,走了。

娘机智地分散了鬼子的注意力,使我们转危为安。但娘的脸被鬼子打肿了,红红的巴掌印泛着紫,肿了好几天。

一天,三区青抗先队长苑勤正在西跨屋里给我布置工作,鬼子汉奸突然进村了。娘在外屋突然大声催促说:“快点儿跑!”这时候,过道儿里传来杂乱沉重的脚步声,跑不了了。娘说:“快着!”娘两手急着把糠囤刨了个坑,叫苑勤蹲在糠囤里,随手在炕上拽了块破粗布,在他脑袋上一蒙,埋上,再把糠划拉平了,我们把大磨盘盖上。紧接着,娘叫我蹲在大纸窠里,用一块破蓖帘盖上,没来得及再做别的,汉奸鬼子就进院了。娘赶紧迎出去应对。鬼子汉奸屋里院外的转了俩过儿,娘也转出转进,跟他们周旋。两个汉奸进了西跨屋,其中一个掀起大磨盘,一看是糠,拍了拍手走了。此时,娘的身子正靠在藏我的纸窠上,她的心已经吊到了嗓子眼儿上。娘沉着机智地与残暴的敌人较量。

娘是有功之臣,她凭着自觉的思想意识做了抗战的堡垒户。我感谢娘,我要把这张大红奖状贴在我娘的西跨屋墙上。让不识字的娘也明白,这张大红奖状,是发给我的,更是发给娘的。我们每天进门抬头可见,它象灯塔,鼓舞着我们跟着共产党艰苦奋斗,永远革命。即使是我身处逆境,遭受挫折的时候,看见它,我就充满信心和力量。直到1963年的特大洪水,把我的奖状与我们几辈子人聚族而居的老屋一同给冲毁了。

我真后悔没有保留下那张大红奖状。那张凝聚了全家人心血的奖状。

那时候,我在村里当民政主任。每年都分发政府下拨的优抚款。可娘这个烈属总是享受一般或偏下的等级待遇,把一级的让给别人,甚至有时候落下她的,娘也不跟我说更不去要。她不愿给国家找麻烦,她觉得自己是一般人,没什么功劳可言。

娘有朴素的思想意识和高尚的道德情操,她认为:为人处事,吃屈让人是做人的准则,她认为儿女们献身国家是天经地义的事。娘一辈子对人温良恭俭让,人缘极好。

1980年2月3日,农历1979年腊月十七早晨七点,娘永远地走了,享年八十五岁。娘是突发肺气肿医治无效,仅两天没吃饭就离开了我们。

娘去世后,她的美德得到了乡亲们的公认和赞誉,享受了村里最高待遇的葬礼。

那些年,乡下死了人没摆花圈的。娘死后,大队党支部安排村里的教师们,利用两个晚上的时间,在小学的办公室里做了大花圈。毛笔字写得最好的王老师写了挽联,送到我家,摆在院子的灵棚前。出殡那天,村里的老干部和现任大队干部们都来了,中小学的学生们都来了,四邻八乡的亲戚朋友们也都来了,大队破例给我娘开了追悼会,并致了悼词,对我娘的一生作了充分的肯定,给予了极高的评价。

因我家的坟离村子较远,也因我脑血栓半身不遂,出殡时,大队出了两台拖拉机给我娘送殡,这一举动在村里也是仅此一回。

                       我们家的顶梁柱

1944年农历三月三,是我们结婚的日子。媳妇叫冉素安,小名环,东留果庄村人。那时候正闹着鬼子,我当着村长,大姐跟着姐夫潜逃到绥远继续他的抗战工作。家里还很穷,用政府给弟弟的抚恤金(小米),焖了顿小米干饭熬干白菜汤就待了几个至今的来客,办了事。我们结婚在聚族而居的小院子中两间低矮的小西屋里,四墙山透风,外间还有一盘磨。一进门一个土炕四个旮旯。办事前一天,我娘借来了堂哥家一个迎门厨,还给我借来了杨姓乡亲一件大夹袄。那些年,我家里还穷得缺吃少烧,日子过不上溜来。可是她和她们一家人都很同情我们娘儿仨,没有抱怨过。她家也是本分老实的庄稼主儿,日子也不强,还常给我们点接济。

她出生于1924年十月,比我整整小三岁。她有五个哥,一个大姐,一个小妹。事变前家里除了种些薄地,还有三台人工织布机。织各色条布,格布,粗布。织18支、20支、32支布一般用洋线,把织出的布送到高阳布庄,然后领手工费和下回织布的线回来,按照布庄的要求继续织布。因此她七八岁就学会了打绂子落线。十二三岁时,去村里高仁贤家上了一年多不拿学费(国民党政府办)的女子学堂,女老师二十来岁,叫房宗基,是高阳城里人。

她每天早早起来,先把打绂子落线的活计干完,吃了饭再去上学堂。她非常聪明好学。她把当时学过的课文都背得烂熟,至今张口还会熟背好几篇,如《手》《大象》《狐狸和狗》《邻居失火》《牵牛花开了》,还有一篇忘了题目,但课文背得又熟又快:“假期中,有一天,父亲带我到公园里去玩。看见孙中山先生的铜像,父亲和我都除下草帽,一同给我们的国父鞠躬。”

可是,鬼子一来兵荒马乱,这学堂就上不了了。她就投控跟大闺女小媳妇们凑到一块儿去学做军鞋,支援前线。别看她年纪小,做起活来飞针走线,军鞋做得又快又好又多,村里的妇女主任非常赏识她。

后来,冉金如的媳妇想当她的入党介绍人,拿着小本问她,你入不入呀?写上你呀?当时她也想入党离家去参加抗战工作。可是那时候她不敢自个作主儿,跟她娘一商量,娘就急了,说:“你二大爹、你三哥被鬼子弄死了,小闺女也病死了,你二大娘、你三嫂子走了主了,你五嫂子又生孩子死了,咱家过不了咧,你们就别再叫俺们不松心啦,哪儿也别去了,就在家里做军鞋挖道沟吧!”

家里出了那么多事,她也实在不忍心再引起娘的伤心来,就因为这,入党的事撂了,可是,她没死心。

刚结婚几天,我就带工挖河去了,两个多月没进家。鬼子一来扫荡,前院的堂嫂子就喊她跟她们坐着大车满世界逃跑,还跟着我娘逃跑到教台姥姥家住着。有一天,她偷着去了北龙化村,八路军共产党的政府就在北龙化南北大街路东边的高台阶大院子里,她进去说想入党参加抗战工作。人家答应了,让她回家去开封村里的证明信来,证明一下她的身份。她出来就到东留果庄去找村长开信。村长是她自家院里的蜜哥,不给她开,嫌没回家去给父母商量,怕落了埋怨。死活不给开,没法,到家去给她娘一说,没门,不让去。那时候,村里净离了婚出去参加工作的。她娘一怕再出什么事儿,二怕她走了离了婚。

到了1947年,村里共产党员的身份都公开了。村里好多男女青年都积极入党,杨征祥的妹子小朵,(杨志)说做她的入党介绍人,跟我娘一说,娘说:“他家弟兄们早早地都当了兵入了党,闺女小子都往外跑,媳妇弄着孩子就甭去了。”就这样,这次入党的事又黄了。

1947年闹完平分后,我小妹参军去了保定。她净后悔,那时候做闺女做媳妇不敢违背父母之命,要是这会儿,她早就入了党参加工作了,可那时候不敢。再后来有了这一群孩子,就把她拴住了,哪儿也去不了了。

她小时候没裹过脚,年轻的时候是大高个儿。婚后到了俺家,我总是忙着村里的工作,把活儿都撂给了她。平分后,我们分得了土地,于是她下地上场、推车挑担,什活都干,多累多脏的活眉头不皱。种植养殖,样样精通。

她自小聪明,兴趣广泛,什么事儿一听就懂,什么活儿一看就会,是个心灵手巧文武双全的人。针线活、家务活外,她还会垒墙,盘炕,盘锅台,编穴子,织篓子,打盖天,织草帽,穿篦帘,打纸窠子,拧麦根礅子等活计,这些都是她早就会的事,干出来的活又周正又细致。她言传身教,还把很多生产知识和劳动技能教给儿女们,鼓励他们全面发展,培养他们文武双全、吃苦耐劳的优良品质和坚强意志,树立远大的革命理想,争做国家的栋梁之才。

她是个戏迷。常常是忙里偷闲去上庙看戏,一看起戏来就废寝忘食,一辈子有看不够的戏。她把戏剧故事讲给我们听,给孩子们当成教材来教育他们遵纪守法、明辨是非、爱党爱国、勤劳善良,用心学习、发愤图强。在生活极其困难的时期,竭力支持孩子们上学读书。现在俺家在村里是大学生、研究生最多的人家,村里人羡慕,她也自豪地说:“我这一群孩子,不管闺女小子,能成柁的成了柁,能成檩的成了檩,没出一个烧炕叉子。”

我非常感谢她,感谢她在那残酷的岁月中,不畏艰险历经坎坷,伴随和支持着我为党为民做了大量革命工作;感谢她一手服侍我娘到八十五岁去世;感谢她给我养育了这群德才兼备的儿女们;感谢她用辛勤的汗水和心血,改变了我们这个家,改变了我们的命运;感谢她三十年如一日,在繁重的劳动后还不分昼夜服侍着半身不遂的我,衣食住行,吃喝拉撒。如今,她也是八十多岁的人了,已经累得积劳成疾,血压高、心脏病。更令我感动的是,她总是把苹果切成片,橘子掰成瓣递到我手里……没有她不厌其烦精心细致地照料,我这个残废人哪能活这么大岁数,活得这么幸福啊!

我终生感谢她——我们家的顶梁柱!

编辑:雄安文学编辑部

  图片来自作者


作者简介:宫纪斋,中学高级教师,汉语言文学教育专业毕业,曾在《教育艺术》等刊物上发表论文,编撰抗战回忆录《烽烟旧事》一书,由中国文史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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