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李卫东 || 到郭里口品河虾

无边无际的

到郭里口品河虾

在白洋淀诸般水产中，若论味道之鲜，当属蟹与河虾。因此在品尝白洋淀全鱼宴时，应该先从鱼类吃起，最后再以虾蟹收尾，这样才能渐入佳境，逐步达到味觉的巅峰。若是弄错了顺序，先吃了几只虾蟹，那就如同喝完蜂蜜再吃西瓜，再鲜的鱼也变得没有了滋味。

白洋淀的河虾个头不算大，却有极好的弹力，营养丰富，加热后颜色鲜红，食之皮脆肉嫩，鲜美至极。近年白洋淀水量不足，河虾产量下降，有商贩自山东购来河虾供应饭店，但是这种虾个头虽大，加热后颜色却发白，皮有韧性，味道亦与本地虾相去甚远。因此内行的食客是一定要吃本地河虾的，正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白洋不是虾”。

七月下旬，正是白洋淀最有灵性的季节。多日蜗居家中避暑，我的嘴里快要淡出鸟来，蓦然想到一味香葱炒河虾，红红的虾与绿绿的葱叶闪动在记忆中，令味觉霎那间苏醒。与同好者谋之，有朋友推荐说郭里口的虾才是白洋淀正宗，面对着绿苇红荷品虾饮酒，岂不快哉？今天正是一个阴天，是盛夏出行的好日子，于是我们一行五人立即出发去郭里口。

郭里口在白洋淀一带相当有名，该村位于白洋淀东北部中心位置，物产丰富，风景绝佳。早在清康熙四十四年（1705年），康熙皇帝就在这里修建了行宫，并亲笔题匾“溪光映带”。以后的一百多年间，康熙、乾隆曾多次到此地水猎游玩，并留下不少诗词佳话。当年白洋淀水域辽阔，面积达1000多平方公里，郭里口宛如汪洋中的小岛，居民在浩淼烟波上逍遥度日。如今白洋淀水域只有100多平方公里，郭里口村民为方便出行，已修通了一条通往雄县的公路，几百年的水中孤岛终于可以有汽车开入了。

我们的车穿过雄县县城一直向南，经过古庄头村，就可以看到路边成片的苇田了，河道里有鸭群和水鸟自在戏水。突然间就有几支荷花闪过，纯粹野生的荷花，却满带着野性的娇妍，在游人眼里，有着乡野惊艳般的效果。接近村子时路边就有了三三两两的乡村饭店，打出的是柴锅炖鱼，鲜鱼活虾之类的招牌。近些年饮食业兴盛，雄县城里的客人纷纷到水区来吃农家鱼虾，沿途的饭店也就多了起来。我们要去的水乡渔岛饭店就在郭里口村外，三层楼房，装修得也很现代，在乡村里算是相当有档次了。坐在二楼的雅间里，可以看到鱼塘和垂柳，再远处就是一望无际的芦苇和清清的淀水，欣赏着田园风光饮酒聊天，真是一件雅事！

于是就开始点菜，凉拌藕芽，鸭蛋拼盘，农家炖鲤鱼，当然还要了香葱炒河虾。老田是水区人，特意去厨房看了，虾是本地的没错，而且个个活蹦乱跳，这下可以放心了。一边喝着酒，菜也陆续上了桌。

乡野风味自有其独到之处，藕芽本就是莲藕的精华，有消炎去火的功效，以醋、蒜、麻油凉拌之，鲜脆爽口，令人食欲大增。农家炖活鱼，贵在火候充足，经过长时间熬炖，鱼已完全入味，连汤都已粘稠。此时夹其肉，蘸其汤，佐以小葱，实在妙不可言。品过两味鱼菜，香葱炒河虾也端上来了。香葱本是蔬菜中之味鲜者，河虾又是水产之最鲜者，这二鲜放在一起，那是何等的鲜啊！白洋淀的农家利用这河虾之鲜创造出了许多经典食品：小虾糊饼、小虾疙瘩汤等等，本来普普通通的饭菜，加一捧小虾进去，马上就开辟出一个崭新的境界，这就是虾的神奇！再说这盘香葱炒河虾，从视觉上就给人一种震撼：经过热油爆炒，香葱的翠绿更加衬托出河虾的鲜红，犹如绿叶配红花的效果。吃上一口，葱之柔与虾之脆也是刚柔相济，两种香味时而分解，时而融合，时而叠加，令味蕾应接不暇，却又享受无穷。喝着酒，品着虾，不知不觉中人已半醉了。

在返程的车上，我迷迷糊糊睡着了。我又梦见了童年时母亲第一次为我煮虾的情景：冒着香气的铁锅终于掀开了，母亲拿着的木制锅盖上竟钉满了红红的大虾，那是水渐渐烧热时群虾弹射的结果。那一天我吃得不亦乐乎。其实，有时候人的要求很简单，有虾可吃的日子，就是幸福的。

（本文选自李卫东先生散文集《白洋淀美食笔记》，转载请联系作者）

编辑：雄安文学编辑部


作者简介：

冬子李：原名李卫东，男，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河北省十届文联委员，安新县作协名誉主席、高级政工师。曾在全国100多家报刊发表小说、散文、杂文等1000余篇，多篇作品被选入苏教版初三教材、《中国散文精致读本》、《最美文》等20种书籍，已出版散文集《自己的风景》、《白洋淀美食笔记》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