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前言:
一向横行乡邻的葛黑子一伙儿,本以为来到这么一个两不管的小水村,稍微拿出几分霸道之气,任由谁也是不敢吱声。可偏偏不但对方吱了声儿,还居然动上了手,这是事先万万没有料到的结局……
想那詹二先生也是忽略了而今这帮“穷鬼们”,在有了几个臭钱儿之后,腰杆儿也硬气起来,特别是这詹家天成,仰仗着“大辈儿”的族人身份,竟然怼的自己那叫一个张狂。
这要换作曾经的态势,必然会给他们一点儿颜色看看,但詹二的做事风格还是要强于其兄和儿子的那份冲动,审时度势后的隐忍态度,相信也是他日后老辣阴狠的必杀手法之一吧!
——碧水白洋
《淀上人家》(六十八)
这老套子以为是来了买主了,还赶快拿枰杆呢,可却见这个人提起鱼就要走,就忙说话了:“这位买鱼的,怎么也不问个价啊?”葛黑子一手提着鱼,另一手回身就捅了老套子一拳,嘴里骂一道:“你他妈老不死的东西!也不长个眼!你黒爷爷吃条鱼是看得起你,你还敢跟我讲价!”老套子被他当胸一拳就砸倒在雪地上,老套子用手抱住了葛黑子的腿,高喊:“青天白日,大年集上,你就敢行抢!不行,你走不了!”那个麻白子,过来抓住老套子的辫子向后揪着,就搧了两嘴巴。打得老套子满嘴流血,撒了手,葛黑子提着鱼,推开了围观的人群就要回詹家大院。忽然,犹如一个晴天霹雳,“你哪走?”一个冲天炮向他当面打来,他下意识的用一只手隔了一下,向后退了一步,紧跟着一个扫膛腿又向他扫来,他才意识到是碰上会家子啦,忙向上跃起躲过这一腿才用眼细看,向他频频进攻的竟是一个十六七的年轻小伙子,他不由得火从心头起,咬了咬牙,心说:人要走背字,喝口凉水都扎牙根。今天我非要拿这小子出出气!他干脆把鱼递给麻白子,把辫子向后一缠就冲上去,像是非要活劈了这小伙子一样。
他俩正在过招,忽然又打上来一个年轻姑娘,那小伙子说:“奶奶,你不用动手,看我一个人收拾他!”这姑娘说:“景祥,你别管,奶奶我,打得就是这个敢上詹家寨充霸儿头的!”说着就冲上去掴葛黑子的嘴巴子。那个叫麻白子的见自己的头儿被两个人打了,也用脚向秀苇踢过来,秀苇只好回身迎战。秀苇一个姑娘家,她并没在“武学”里练过几天,和麻白子一交手就占了下风,很快就只有招架之力没有还手之功了。这时枝子正恰恰赶到,见自己的爹被人打的满脸是血,刚被两个外村的客人扶起来,一问,是那个穿一身黑的黑小子要抢鱼,爹不干,就打的这样,就气疯了。她先掂量了一下,见秀苇和那个穿黑衣裳,长的白点的小子打,好像不占优势。把爹安排给客人,就冲到秀苇前边对准麻白子就是一个连环炮。麻白子用手紧搪,正要还手,秀苇就在他身子后边,抓住了他的辫子,枝子又飞起一脚正踢在他正裆部,麻白子向前一就,被枝子也抓住了他的辫子,两个姑娘合力抓着麻白子的辫子把他摁在地上。
这边,景祥毕竟幼条些,和葛黑子也只能打个平手。葛黑子一见两个姑娘擒住了麻白子,情急之下,一伸手,从裤子裹腿里拔出一把匕首向景祥刺去,景祥正要还手,从旁边却飞起一只脚,把那只匕首“噌”的一声踢出多远,只见钟华趁葛黑子手还没落下,一步抢上前去,双手就薅住了他的脖领子,向自己跟前一拉,猛一提膝,也是撴在了他的裆部,只听的葛黑子痛的大吼一声,这时钟华晃膀子猛一推,就把葛黑子扔出了有七八尺远,咕咚摔在地上。景华冲上去,就把葛黑子反剪手拧在地上。正在这时,只听围观的人圈外有人大喊了一声:“住手!”
人圈闪开了个缝,从人缝里迈着八字步走进一个人来,一看他考究的八字胡,狐皮的坎肩,粉底的黑棉靴人们就知道这不是个一般人。对,他就是詹家寨的财主头詹二先生,他捋了捋自己的八字胡不紧不慢的说:“咳,咳,咱詹家寨,古有‘菩萨墩’之称,远近人都知道,咱村人善,不欺负外乡人。近年来,自从有外地人在咱们村落了户,人心就都不古了。今天是咱村一年才一次的大年集,这集上,南七北六十三省的客人都有,人家是冲着咱们菩萨墩的善人来的,都是咱们的客人,你们怎么把客人都打成这样子了?”然后晃了晃脑袋说:“我身为一保之长。担负着市井太平,人身安全的职责。你们识相的话,快把你们打坏的人放开,陪礼道歉,给与适当治疗,则万事俱休,不然,我是要行使我大清一级衙门的职权的。”
“不许胡说!”人群中走出了詹天成爷爷,他大喝一声,说道:“老二,你不要黑白颠倒,我刚从你家门前过,眼见他俩就是从你家溜出来的,在集上这么多人群里走,就象螃蠏横着爬,张牙舞爪,骂骂咧咧,我在他俩后边跟着,眼见他朝着咱村杨老套子卖鱼摊儿去了,到跟前一句话不说,提起一条鳜鱼就走,杨老套子向他要钱,就被这个黑小子一拳打倒在地,那个被揪着辫子的上来两巴掌就打了杨老套子满脸血倒在地下打滚儿,这两个人如果是客人的话,也是你家招来的孬人,他俩在詹家寨的大年集上,为非做歹,干的是欺行霸市的流氓恶霸的行径,这种恶事,可是我詹家寨,自有了大年集,二三百年没有过的。你说,他俩是不是你詹保长从外地勾来的客人哪?多亏有咱村二位壮士出手惩恶,才保住了我菩萨墩的人心向善的好名声。本村的乡亲们,南来北往的老客们,这些,你们都亲眼看着呢,你们评评,我说的对不对呀?”
人圈围着的,多数是外村的,外县的,甚至外省的行商,出门做买卖,最怕的就是所到之处有地痞欺行霸市。刚才见那两个家伙横行霸道。就对这个号称“菩萨墩”的詹家寨已经失望多了,一见这个自称当地保长的说的那一番歪理,一个个心里漰溃得就要马上收摊回家了。再听詹天成对詹二先生的论讲,条条在理,句句顺心,就纷纷的对詹二先生嚷起来:“也别说就轮着你当保长了,你怎么这么会把黑的硬说成白的呀?”又有本村卖鱼的说:“我就和老套子哥蹲在一块儿,眼见的是这个黑汉子,空手抢了鱼扭头就走,被老套子哥拉了一下,要讲价钱,这小子回手就一拳,把老套子打的在地上滚,那个小子上来还搧了俩大嘴巴。哪见过这么恶道的?”本村知情的就说:“也别怨人家孩子们上手,那个高点个儿的女子,就是老套子大伯家姑娘枝子,那个站着的男的就是枝子女婿。见自个儿老人挨了打,有个不上手吗?”还有的介绍:“你看哪,那个还揪着那个坏蛋辫子的姑娘就是这个詹大辈子家的大姑娘,前些天闹土匪,这姑娘一叉就叉死了个土匪,可真厉害。那个小点个的小子就是…”
听人们议论他,詹二先生脸上挂不住了他突然翻脸,大叫一声:“行了,看今天是真要说‘打’呀?好!”他向身后一招手,以詹得利为头,呼拉拉闪出十来个穿一身黑,包黑头的大汉,个个手拿七截鞭,两节棍,单刀,长矛。呲牙咧嘴,张牙舞爪。一见这个局面,钟华,枝子,秀苇,景祥就站成一排摆好架势,把詹天成爷挡在后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围观的人有的人吓愣了,有的喊:“你们菩萨墩的‘善人’们,一言不和就要打,还讲理不讲理啦?”“号称菩萨墩的‘善人’们都变成这样了,天下哪还有善人哪?”
人们正喊,有个人在人群后喊了声:“朋友们借光,请让我过去,我有话说。”这人声音朗朗,心平静气,在这种喧嚣紧张的氛围里倒很有穿透力,人们马上给他闪开了条道,詹家寨的人多数已认出,这就是高阳县商会会长,蜉丰号掌柜杨木森。只见杨掌柜头戴一顶水獭皮软帽,大辫子后垂过腰,一件狐皮偏襟坎肩,里套一件高阳细布靛青长身棉袍,半边袍脚习惯的吊起抽在黑色大带里边。他高鼻梁,薄嘴唇,两道鼻唇线清晰修长,像刀刻一般。踱步进了人圈里,先向詹天成抱拳过额说:“见过天成爷,容后再叙。”回身就走近詹二先生,深施一礼:“二山先生,别来无恙乎。”詹二先生心里像架着一把火,但看杨掌柜给他施礼他也不无敷衍的还了一礼,说:“见过杨掌柜。”杨木森说:“今日事,小可都看在眼里,木森想借一步说话。”詹二先生看了一下周围,就把两个黑衣人招过来,把人赶开了点,说:“杨掌柜,今天这地方不方便,你我就在这儿小声说吧?”杨木森就在詹二先生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詹二先生听着,他的眼却看着人圈的东半边的变化。
那边,忽然挤进了很多人,有的手里还拿着什么家伙,他已认出了钟百胜,刘红灯。他微微一皱眉,忽然恍然大悟的样子指着杨木森说:“迷津指航,迷津指航啊!谢谢了!”然后扬声大笑“哈,哈,哈哈!”回头对詹得利吼道:“你领他们出来干什么?难道真的要让菩萨墩的人们互相血拼吗?太不懂人事了,把人都给我带回去,严加管教!”又回身,双手抱拳过额,说:“容后再叙,容后再叙!”也不管人群里在议论他什么,只管自己晃着八字步扬长而去。
…未完待续…
文//金恩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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