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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前言:
几句清音天籁语,迷晕现场李先生!
正所谓“千金易得,一将难求”,对于唱戏来说亦是如此。一旦天赋唤起嗜好的觉醒后,其效率则是无穷的!
只是秀苇的天赋凛然让李先生眼前一亮的同时,那份担忧的矜持,更是反映出了当时社会对于“戏子”这一行当的卑微写照。
对于这个情节的描述,个人觉得是非常有必要的,毕竟小说在高于生活的同时,更不能脱离时代的背景才对!
——碧水白洋
《淀上人家》(六十二)
那天李先生被百胜叫住说了几句话,景华先到了,他自己想先练习一下,免得和先生对唱时不溜利,他唱道:
有小王来用目撒,
打量墙内女娇娃。
三六九,二五八,
梳油头,戴头花。
金花银花戴两朵,
鬓边斜插海棠花。
…
他年轻清纯的嗓音,底气十足,口齿清利,雄浑高昂。屋里的,窗外的,来看热闹的乡亲们都鸦鹊无声地听着。秀苇听地入了神,目不转睛的看着,手在自己膝盖上打着节拍,嘴里不由自主的小声跟唱着:
小王我低头生一计,
我何不打鸟会会他?
左手我拿起泥巴丸,
宝雕弯弓我右手拿。
抿抿朱红我搭上扣,
前手用力后手拉。
只听嗖吧一声响,
鸟儿掉在了树底下。
放着鸟儿我不捡哪,
她要捡鸟我再会会她。
唱词到这,该旦角接唱了,可李先生并没回来,景祥嗓音没落就向听的乡亲们拱手,准备谢场了,忽然一个清丽的女声及时的接上来,
苗眉我正在歇凉爽啊,
忽听耳边响哗啦。
这声音柔婉亮丽,高遏流云,人们正四面搜寻,只见里屋门簾一动,秀苇袅袅婷婷已站在了当屋。她接着唱着:
我往两边送二目,
地上有只山老鸹。
上无黄鹰把它罩,
下无狸猫把它抓。
膀子底下摸一把,
却怎么有个紫疙瘩?
这时,李先生从百胜,红灯那儿过来,离多远就听有个姑娘在唱《小王打鸟》中的旦角唱段。他先在门外黑咕影里站着听了一会儿。只觉得段子唱的字正腔圆,柔婉清丽,确实有男旦憋小嗓唱不出来的女子本色之味。不由得心中赞叹,“这才是天籁之音呢!”可又好奇,是谁唱得这么好呢?于是,他一掀棉门帘走了进去。在两盏提灯的照亮下,一看,是天成家的大姑娘秀苇。秀苇并没因为李先生进来而停止,她完全沉迷于唱段的旋律中,自然而然的唱着:
不用人说我知道,
墙外定有打鸟娃。
我把鸟儿扔在地,
他要捡鸟我再会会他。
景祥听秀苇唱的韵浓,味正,不由得挑逗起了他男儿好胜的心情,等他尾韵一落,他马上接着唱了上去。
小王我这里就不怠慢,
吆喝着翻身跳过花园落地下。
小王我拾起了鸟儿正要走
秀苇真的上前一步拉住了景祥的衣袖唱:
苗眉上前把衣拉。
景祥回头一眼,正看到了秀苇灿若云霞羞红了的脸,脉脉含情紧盯着的他的双眼。青春的心,不由得一阵悸动。
花园不是放马场,
花草不是野庄稼。
恼一恼前亭我把你告,
招唤出来我爹妈。……
趁着秀苇后面一句顶一句的小快板,景祥轻轻的拂开了秀苇牵在他衣袖上的手,看了李先生一眼,李先生递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景祥就和秀苇句对句的唱了下去。一边唱着,景祥心想,这小奶奶下了多大苦功夫哇?自己的唱,李先生教了十几天,自己天天练,才记住了戏词,唱出口。李先生和自己对唱,才四五天,苗眉的唱词才露出来,小奶奶就全记下了,而且唱的词这么熟,音这么准。眼看小王唱道:
我羞我臊我是小小,
你羞你臊你是小丫。
……
别人问我怎么回事,
我就说大姑娘家十七八,
非跟人家攀亲戚,
人家不愿他就倒打一扒!
这一段,心里着实担心,小奶奶姑娘家脸上掛不住,不由得抱歉似的看了秀苇一眼,谁知秀苇毫不在意,继续唱下去。
苗眉闻听这句话,
好一个聪明伶俐打鸟娃。
……
后面有大段的二人对唱。句句顶对没出错,跪地讨封也了无滞碍。一直到最后一段秀苇唱:
正宫瑕,正宫瑕。
不到你家到我家。
你家我家都不到,
移到葡萄架底下。
一句一句不落汤水,不打磕驳。顺顺溜溜,还有情有致。不由得李先生用折扇猛击一掌,大声叫了一个“好!”字。说:“真格是洋洋盈耳廓。声声动梁尘哪!姑娘,你是谁家的千金?”别看秀苇唱着全神灌注,不唱了,被李先生一问,就羞了个大红脸,手揪着衣襟正没法回答,沂蒙从里间屋一步跨出来,说:“李先生,什么时候也变的这么文绉绉的了,什么千金呀,碧玉呀,叫俺小姑姑不知怎么答。她就是你早已见过的詹天成爷家的大姑娘,论着,你得叫姑!”说的李先生马上向秀苇抱拳过额,一揖到地,口称:“噢呀,姑姑在上,学生这厢有礼了!”闹的秀苇更不知怎好了,沂蒙拽了一下她的衣襟,示意她万福,秀苇红着脸,右手压左手,撤半步说:“先生万福,请不要叫我什么小姑姑,我要跟你学戏,你是先生,我是学生,就叫我秀苇最好!”李先生一愣,想不到秀苇会提出要学戏,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就拉了沂蒙一下,两个人朝外间屋的一角靠了靠。李先生小声说:“真想不到,她会提出来学戏。你也知道,戏子这一行,是最下贱的。再说走遍大江南北,直隶、东三省也没女子唱戏的呀!”沂蒙说:“世间只有贱人,没贱行当。人家刘喜奎刘老板,不是个女的吗?河北梆子唱得多好?活得多潇洒?多少达官贵人不得跪在人家的石榴裙下?再说,现在世面上也开通多了,女子唱戏,官家忙的,也顾不上管了。现在唱红京沪的时髦儿戏,干脆不全部是女角吗?乡间小戏,关东唱二人转的早就有了女旦角。再说,我小老姑跟您学戏,是跟你在詹家寨唱,在詹家寨谁见了她不叫姑?谁瞎了眼也不敢看不起她呀?先生,你不用考虑学唱戏贱不贱,你只考虑我这个小老姑,是不是唱戏的那块料?”李先生一听,顿时释然,说:“这位小老姑不是块料!是女娲补天!给人间留下的一块灵通宝玉!”
于是,他扭转身,见秀苇还在那儿站着等回复呢,他拿折扇向她点了一下,说:“从现在我就不向你叫老姑了,”没等再往下说,秀苇就明白了,纳头便拜,口称:“师傅在上,请受女弟子一拜!”李先生正要说什么,钟景祥,和唱《赵连弼借粮》的那一对搭当,唱《小拜年》的那那一对搭当都噗咚、噗咚在李先生面前跪下齐称:“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原来,百胜和李先生,只是说找来几个人学唱戏,并没想到拜师的事,这次由秀苇带头,他们就都主动得想到了要拜师。李先生笑着马上过去一个一个扶了起来。秀苇把一把椅子搬过来,扶李先生坐下,让他给他们说戏。
有了秀苇这个女徒弟,使李先生轻松了不少。秀苇和景祥这“一副架”,李先生又从头听他(她)俩对唱了两遍。重点给他(她)们讲了几处气息的运用方面的问题,就开始给他(她)们做表演身段、舞蹈、手势方面的辅导。秀苇在这方面简直就是天才。不只是一点就通,而且能举一返三。也许是心里有,所以处处能做到以情带动,情容并茂。而景祥,则为秀苇的感情所感染,在她的表情引导下,都能顺利的,优美的完成表演。李先生,对他(她)俩先是点到为止,过了几天后,就不再管他(她)俩,任他(她)俩自行发挥,而把主要的精力用在辅导蹦蹦《赵连弼借粮》一戏上去。《小拜年》是一个二人转小段子,比较简单,好学。几天后,就也能窜下来完成对唱表演了。
…未完待续…
文//金恩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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