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搬迁的容城县小里镇王村,是我生于斯长于斯魂牵梦绕的故乡。生长在平原的人们,记忆中最能触发情怀的便是故乡的河。
王村是个四面环河拥有两千余户居民的大村,据说如果把通往村里的桥守好,别人连村里的一个棍都拿不走。我儿时住在东北街,往东几百米便是“东庵河”。在儿时记忆中,东庵河是一个圆形的池塘,与小里河相通,河水清冽,中间有一个长满芦苇的天然小岛,河四周种满了以柳树居多的树木,风平浪静时,水面像一面镜子,蓝天、白云、树木映入其中,形成了一幅柔美的天然彩画。
创作:王村画家 李勃
河西岸高坡上有一眼水井,河水经过泥沙的过滤,为村民提供着甘甜清冽的饮水,据说勘测雄安的水含硒,十分有利健康,是天然的宝水。每当朝阳和晚霞铺满天际,水井便忙碌起来,井上架的辘辘,把一桶桶清水从井里提出,村民们用扁担颤悠悠地挑回家中。挑水的剪影、错落有致的房屋、烟囱升起的袅袅炊烟,好一幅田园美景!我便在这井水的哺育下,一直生活到参加工作。每每回忆,口中便滋生出一股淡淡的甘甜,冲服着那浓浓的乡愁,直入心脾。
春,万物复苏,残冰消融,一湖春水,在春风的荡漾下,泛起粼粼的波光,岸边的柳枝率先发出黄绿色嫩芽,报道春天的消息,俊俏的春燕掠过河面,在树上呢喃。村民们荷着锄头,由岸边进入广阔的田间,开始了一年的劳作,小学生们系着红领巾扛着树苗,汲取甘露般的河水,种下了一生的希望。“春来江水绿如蓝”“春风杨柳万千条”“二月湖水清,家家春鸟鸣”,这些诗句在我们儿时有着最切身的体验……
夏,是这荷塘最热闹的时节,河水溶解着炎热。小伙伴们把戏水作为每天必备的功课,在浅水中撩起碎银般的河水,嬉笑打闹。在深水中大男孩们飞快地追逐着,卷起一道道浪花,从这岸游到那岸,我们叫“打过河”,乐此不彼。胆大的还会攀上小岛,钻进绿油油的芦苇找鸟蛋,编成柳条帽,芦苇手枪玩游击战。黄昏村民们来到河边扑入河水洗掉一天的灰尘和疲惫,唠着家常,互相开着玩笑。每当夜幕降临,河就成了男人们的禁区,妇女们结伴舒心的洗浴。最终随着河水的平静,河塘伴着大伙沉沉睡去,沉淀下人们的辛劳和喜乐……
秋,河中心的芦苇愈发高大茂盛,颜色由绿渐黄,全白的芦花在风中向人们告别。人们从田间收获着各种金黄和希望,开始储备一冬的菜粮。乞巧节成了儿时最神秘和甜美的回忆。七夕夜晚,人们来到河边放着一盏盏河灯,寄托着无尽的思念和虔诚的祝福。小伙伴们,坐在母亲的腿上在葡萄架下听着牛郎织女的故事,据说深夜能听到天上的对话,此时小孩们变得十分乖巧,安静了许多。有时落下几滴秋雨,便被长辈们说成是织女相思之泪。中秋节,池塘被月色笼罩在祥和的柔光之中。朱自清描写的荷塘月色,也远不及此景的自然与和谐,此时走在河边,任何烦愁烟消云散,只剩下对嫦娥仙子的无限畅想。
冬,何止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北方隆冬的空气都好像被冻凝固了,周边的树梢白皑皑的裹上银装,河水凝成厚厚的冰层,有时冰体被冻得会发出悠长的异响,我想没有哪种乐器能模仿出如此神秘的音符。为了让水下的鱼虾享受氧气,村民们用冰镐凿出一孔孔窟窿,在冰面中散发着凝重的雾气。放学后,一群朝气勃勃的孩子,又给冬季的小河平添了生机。伙伴们穿着厚厚的棉衣,划着自制的冰床在冰面上风驰电掣,留下一道道银白的轨迹。在冰面上甩开鞭子抽打着我们叫它“懒老婆”的陀螺,欢声笑语,慢慢长大……
四季轮回,此时我又回到了熟悉而陌生的小河旁,时过境迁,美丽的河塘早已干涸,用不了多久,这片故土也会被现代化建筑所湮没。然而,她在我心中已然生根,挥之不去,抹之不掉。我想也许她已化作天上的一片白云,大海中的一朵浪花,行走于更高更远的天地之间,时时提醒着我们从哪里来,刻刻昭示着我们奔向更加波澜壮阔的明天!
(稿件来源:微信公众号“凤观雄安”,2021年1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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