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安茶社】淀上人家（四十一）

花开明媚

      编者前言：

      该发生的还是发生啦，只不过无论是冯二马，还是詹二先生在这次看似周密的安排下，一切的进展却是都满盘皆空了。起码，以当下冯二马的仓皇程度，和红灯前瞻性的预判安排对比，大有老叟戏顽童的场景了……
而对于詹二先生来说，怎样的一个结果对于他，似乎都未必算是一种落败，毕竟有时候，敌人的敌人亦可能还是敌人！

——碧水白洋

《淀上人家》（四十一）

      冯二马信心满满的从詹家大院出来，他最在意的还是詹二先生跟他说的那几句话，“你出去，再纠集一班你老兄弟，重新拾掇起你原来干的月黑夜风高的营生。你要仔细打听着，这村种蓼蓝的穷鬼们，再交了这秋茬的靛，那是他们最肥的时候，詹天成这一家，那时就会存有两三千现大洋，而且还有四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你破了他们家，现大洋全归你，大闺女也归你。如果黄花大闺女你嫌嫩，你的老相好，筱夜香也任凭你带走。你不用考虑我，其实你知道，我和她断了情二十年了，早已撂老了，既然她心里一直有你，就归你了，你手里有了抢来的两三千块大洋，带她到哪儿去我也放心了。”他一遍一遍反复的想，想一遍心里就麻稣稣的美一回。所以他出去之后就马不停蹄的找他的旧部下。谁知他越找越泄气，他那些被打散的喽啰们有的回家后不老实呆着，偷鸡摸狗，惹事生非，又被官府抓走了。有的吃不下穷乡僻壤的苦，远走高飞了。有的被官府抓的打的怕了，一心鞧在穷窝窝里，煞死也不愿意再生事了。他走遍了三府八县，才重新网罗了三个喽啰。他一想，凭自己满工满壮一身好武艺，打一个五几十岁的詹天成还不是手到擒来呀？更何况，自已在暗处，他家在明处，也就用不着那么多喽啰，多一个菩萨多一炷香，到时分钱也不好说话。想到这儿，就又恢复了信心。于是，他就把这三个喽啰先带到了李广，住在大堤下的个破河神庙里。每天派一个喽啰装成货郎棹船到詹家寨打探消息。

这天打探消息的人回到破河神庙，说是詹家寨去高阳交货的船队回来了。而且当天晚上就挨家的分了钱。冯二马说：“得马上动手了，不然夜长梦多，穷鬼们撂不住接夜的屁，等他们花出去，咱们不是白跑一趟吗。”于是四个人饱餐一顿，绑扎停当，每人一口单刀，随身携带燧石火绒，登上一条小三舱就向詹家寨出发了。

深秋寒夜，细雨绵绵的淀面上被一大团一大团的黑雾压的水波不兴。他们绰着大约的方向棹到了詹家寨，已是三更时分。

只要是一沾上詹家寨的边，冯二马心里就门儿清了。他在村里已住了二年了，哪儿不认识？他先让小喽啰棹着船绕村边转了一圈，看村里家家都熄了灯，没一点光亮，鸡不叫，狗不咬，静悄悄的没一点儿动静，好象人们都睡了。他就让喽啰把船靠在村北的北大河边上，他带头，用右手背着单刀，跳下船，其他三个喽啰也鱼贯而下。冯二马到詹天成家的路是很熟的，他带着三个喽啰踮着脚悄悄的走，只踩响了三两声懒洋洋的狗叫，就到了詹天成家的门前。青砖小门楼，黑漆门。冯二马一挥手，一个小喽啰上去把刀顺门缝插进去，开始拨门栓。其他两个喽啰分别看着过道两头。三下两下，门栓拨开了，冯二马和这个拨门的小喽啰每人用手托起一扇门，为的是不让门转发声音。他们悄没声的推开了门，四个人鱼贯而入。刚要冲进正房，忽听正房里有人大声说话：“并肩子，先别忙对盘哪，总得先递个门坎吧？”（朋友，先别忙着动手，总得先自报师门吧？）冯二马一听，大吃一惊，心想：“坏了，碰上溜子了”（遇上同行了）他鼓了鼓勇气，虚张声势的说：“俺是吃飘子线的老合总瓢把子！”（我是专吃这一片的水贼总头！）屋里说：“并肩子！，灯笼扯高一点，我们这是个黄草窑子！”（朋友，看清楚了，我们这是个没钱的破房子！）冯二马还要说什么，那三个喽啰着了急说：“瓢把子，念短吧，快对盘！”（"头儿，少说点，快干吧！"）屋子里又说了：“并肩子，踩宽着点，进来是条子扫，片子咬！”（朋友，你可是留着条道儿，你进屋来，会有长枪扎你，大刀砍你！）冯二马也不管了，挺着刀就要向屋里冲。这时，“嘭一啪”一声，在隔壁院里炸响了个二踢脚，紧接着又炸响了两三个。二踢脚的连连的炸响，撕裂了寂静的夜空。紧接着隔避院里，过道里，大街上传过来“抓贼！抓土匪！”“抓贼，抓土匪！”的叫喊声。冯二马大叫一声：“风紧！水漫了，扯呼！”（情况危急，人家杀过来了，快撤！）转身就要向外跑。这时从门口迎面冲进了郭钟华，和钟景祥，轮着两根齐眉棒直冲冯二马打来。冯二马毕竟不是白给的，一个人挥刀对付两个小伙子，闪展腾挪手脚没乱。这时闪在他身后的一个喽啰突然“啊”的一声惨叫，倒在了他脚下，原来是正房屋里冲出了詹天成，手持一把垡子锨，在背后把那个喽啰铲倒在地，他右手一个喽啰几乎是同时也惊竦的大叫一声，原来是从西配房的窗户里被秀苇射出一杆钢叉，叉在他右臂上，他把单刀扔在地上，不顾命的从院门口钻了出去。冯二马心内一慌，也急于脱身，但被钟华，景祥二人缠斗，难以摆脱。这边，詹天成一把垡子锨，舞动的像禅杖一样呼呼风响，逼的另一个喽啰连连倒退，退到冯二马身边，冯二马从背后趟了这个喽啰一脚，这喽啰一头向钟华跌过去，被中华用齐眉棍当头一棒，打在这个家伙的脑袋上，这家伙吭都没吭就栽倒在地上。就在这一瞬间，冯二马一点脚，一拧身子，跳过了墙头。这时的过道里，街上，官地方，到处是灯笼火把，红光一片，敲锣的，敲破铁盆的响声一片，到处在喊“抓贼呀，抓土匪呀！”冯二马看着，正不知怎么好，忽然听见有人喊：“瓢把子！”借着火光他一看，正是那个挨了秀苇一叉的，他并没跑远，藏在个过道口的拐角喊他，他马上过去，那个喽啰哆嗦着嘴唇问：“瓢把子，他们俩呢？”冯二马正要说什么，只见四五个人打着火把朝詹天成家冲过来，借着火光一看，带头的正是百胜和红灯。冯二马小声说：“快，水漫了，松人！”（人家杀人过来了，快逃命）两个人就急忙忙向他们驻船的北大河边跑去。跑到了北大河边一看，他们留下的小船早已不见了，顺河边找，不只他们的船不见了，其他的船一只也不见了。这时红灯和百胜他们打着火把就快追近了。惯匪们都知道，背水一战是犯大忌的。所以，他们慌不择路向西跑，扎进了一条向南的小胡同。红灯和百胜他们在后面踩着脚后跟儿追。他们狠命的跑着，猛抬头，前面竟是西沟子。冯二马心想正好在这找条船，就向西沟子跑去，眼看到沟边了，前面忽然“噔一嗒一，噔一嗒一”连响两个二踢脚，打横里冲出一个姑娘几个小伙，姑娘打着火把，几个小伙子说：“枝儿姐，火把举高点，照着我们收拾他俩！”说着，举着齐眉棍就冲过来。冯二马一看红灯和百胜他们那一股也赶到了，心知不可恋战，快带着那个喽啰向一边冲出去。他们窜着大小过道跑，惶惶如丧家之犬，急急似漏网之鱼，猛抬头，冯二马认出，前边接个过道就是南腕子了。他对那个挨了一叉的喽啰说：“快，前边就是南腕子，好找船！”他们还在过道里，就已看到南腕子夜光反射的水面了，他们满怀希望的猛跑过去，脑袋刚钻出了过道，两个齐眉短棍带着风从天而降。他们紧忙躲闪。飞眼一看，有四五个年轻小伙子和姑娘，拿着棍棒向他们扑过来，而且又有个小伙子说：“刘叶子，放二踢脚！”两个二踢脚马上在天上一炸响。他们情知不可恋战，紧忙退回过道又瞎串着跑，出了过道口，是个小街口，冯二马稍微辩认了一下。他向东南边一个过道口一指说：“快，那是通百胜、红灯家的过道。哼哼，条条道都堵上了，他也想不到，咱会去端他的老窝！”他们两个就钻进了那条胡同。

      听到第一次二踢脚响，红灯和百胜就冲出去了，家里就剩下了簪荣，沂蒙和刚八九岁的小沛祥。从红灯和百胜出去后，沂蒙就让簪荣在新盖的那三间北房窗台上，院子里，炷上了十几只点燃的白腊。把那个只有一丈来宽的高高的院子台照的通明，而屋子里则黑咕隆咚，隔着玻璃什么也看不清。然后她哄着沛祥搬来两把椅子，放在大敞遥开房门前的房檐下。她叫来簪荣，和她并肩坐着逗着沛祥玩。她们一边说笑，一边听着村里的动静。一会儿这边，一会儿那边，二踢脚的炸响，铜锣敲响，和人们的噪杂声，她们都听的清清楚楚，沂蒙只管逗着沛祥说笑。有一阵，二踢脚没再响炸，铜锣声也停了，人们也不嚷了，沂蒙说：“嗯，该过来了，”又拉住小沛祥说：“小沛祥你到屋里窗台上拿两个二踢脚，站在我身边，我叫你放，你就用窗台上那蜡点着它放了，放完，就没你的事了，你躲到屋里去，隔着玻璃窗，看二娘我怎么收拾这土匪。”回头，又对簪荣说：“嫂嫂，你就和我坐在这儿，全凭你给妹妹壮胆儿了。”簪荣笑着说：“德性，我的好妹子，你还用壮胆儿，你的胆儿把你整个人都装下去了。”

…未完待续…

文//金恩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