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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安茶社】淀上人家(三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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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9-1 10:19:1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IP:山东济南
      编者前言:

      沉浮不定朝夕事,两世为人一世名!
      正当红灯家热火朝天的忙碌奔波于盖新房之际,那边的詹大善人却在无声中结束了尘世的宿命,留下一大堆烂摊子事儿撒手人寰去了。
善也好,恶也罢,终归是来去无常。纵然名下有几百亩良田,膝下也系孝子一枚,可终究落了个:阳世弥留际,温馨又几人……

——碧水白洋


《淀上人家》(三十六)


      红灯早晨就等着景祥和吉祥回来,询问了他们一夜在詹天成隔壁住宿的情况。他俩也说不出詹大善人家有什么异动。他想:这边一心一意的开始盖房了,詹大善人家是什么情况不清楚可不行。他想起来百胜早已给他和甄良才接上头,有事甄良才可以找红灯说,红灯也可以直接找甄良才联系,他就让吉祥偷偷的去找甄良才在村南头苇攒(苇垛群)里见面。见面后甄良才把詹大善人病重,筱夜香给他错吃了“安宫牛黄丸”,郎中们都不给他治病了的情况告诉了他。他听了这种情况,觉得略微宽心一些。

      他知道这几天主要的活儿在开槽打夯的那儿,他就到钟木头老爹那儿去报到了。到中午饭的时候,前山的槽挖了一人半深终于挖出老台了。这时去李广装白灰的两条六舱回来了,天成爷去装土的船也回来了。红灯一听说天成爷为了填这儿的槽,去挖了自己家的高园子,感动的抓住了他的手,眼圈都红了,说:“天成爷,红灯有何德何能?真不值得您这样待我!”天成爷笑着拍了拍红灯的肩膀,说:“红灯,你和沂蒙从山东到我们这个水洼洼,你们为詹家寨的乡亲们干的好事,修的德性有几斤几两,人人眼里有杆枰,心里都清楚着哪!”

午饭后,人们坐在一块儿抽了回烟就又开干了。重点还是在挖槽打夯那儿。他们把那一六舱高园子土填进去还掺合着填进半六舱白灰,就马上派出两条六舱去装土,这儿就开始了打夯。夯是用方石摽的,四根短木棒作提夯的把手。槽开的深,只能下去两个人扶夯,还拴出六根绳子由六个人在槽外提夯。钟木头老爹在槽里扶夯,他又是号头。只见他先轻声低吟似的唱出:“嘿嘿,嘿哟啦嘿呀。”几个打夯的马上各攥一个头,就位。他咳嗽一声:不紧不慢地唱出:“乡亲们那么都来到哇——”就这一句,自胸中喷出,声若洪钟,直灌人耳底,“哇”的拖音未落,八个人同时和唱:“哎哟啦嘿呀!”且同时用力,本来非常笨重的石夯,“嗖——”一下飞起老高,“咚!”的一声重重地砸在松软的土基上。老木头大爹接着唱:

"帮红灯么盖新房哟”
“哎哟儿啦嗨呀”
“红灯本是个山东汉哪”
“哎哟儿啦嗨呀”
“赛过那么武二郎哟”
“哎哟儿啦嗨呀”
"带领乡亲们种蓝靛哟,”
“哎哟儿啦嗨呀。”
“让咱过上个好时光啊”
“哎哟儿啦嗨呀”
钟木头大爹喊出的号子高亢,激情,现编现唱,联系实际,抒发了乡亲们的真实感情。随着嘹亮的号子声,前来围观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越来越多,他的打夯号子的就越带劲:

“大伙那么提精神耶”
“咳哟儿嗨呀”
“高高的那举过头哇”
“哎哟儿嗨呀”
“小心那么看脚底下哟”
“哎哟儿嗨呀”
“千万那么别砸脚哇”
“哎哟咿哟嗨呀”
木头老爹喊的带劲,扶夯的,拽夯绳的人的精神也大振,石夯被抛起老高,石夯重重地落在地上,发出“砰、砰、砰”的声音,声音震撼人心。就这样不停反复,那石夯应着号子声,一下一下砸在夯槽里,将地基夯个平平实实。就这样砸一遍夯,上一步土混灰,又砸一遍夯。一直打了三天夯,才和地面打平。夯平了的地基,坚实的差不多了。詹天成爷和钟木头大爹再叫上几个那天上工来的瓦匠,围着地基转上一圈,看看那儿夯的不实还欠火候,便招呼夯手抬过夯来,咚咚的补上几下。补罢,钟木头大爹喊上一声:“找平一圈。”那夯手就不再将夯石举过头顶,只提到胸前:嗨哟—嗨哟—咚—嗨哟——咚—嗨哟—咚—的夯上一圈。至此,整个打夯就算结束。在这个过程中,从詹天成高园子上取来二十多船添槽土,从李广运来十多船白灰。

詹天成领着他几个瓦匠徒弟(也早已是师傅)开始撂线,拉开了盖房主体工程,攒房筒的帷幕。

在詹家大院,詹得利和詹二先生在一个炕头上又长谈了一夜,刚睡一会,又被一阵恶梦惊醒。他一睁眼,直冒金星,胸部发闷。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他赶快起来,脚步蹒跚的就向前院走,刚走到前院夹道出口处就碰上了甄良才,甄良才白着脸说:“大爷,老爷他过去了!”詹得利什么也没说就跑进了堂屋的东配间。他定睛一看,詹大善人虽然是仰卧,但是头侧歪向左,左嘴角上垂下了涎液,湿透了一大片枕头,长眉毛下的眼睛微睁,露出木讷的余光。他马上把手指伸到他爹鼻下,已感不到一丝的呼吸。他也没喊他,也没叫他,只是回过头来对跟进来的甄良才说:“什么时候?”甄良才说:“后半夜我睡着了,一睁眼老爷就这样了。”詹得利说“我妈呢?”“我睡醒了,这儿就没她了!”

詹得利咬着牙床说:“去叫她!”甄良才说:“我不敢。”詹得利狠狠的说:“什么时候了?去!在窗下大声喊,说:‘二奶奶,老爷过世了!快点起!’”果然筱夜香睡眼惺忪的系着扣门儿就过来了。她一进门就双手拍着大腿,哭天抢地的嚎起来,扑倒在詹大善人的床头里不起来了。

这时甄良才推了推筱夜香的肩膀说:“二奶奶,这不是哭的时候,快去找出老爷的装裹衣裳,给老爷净了身,换上。”筱夜香抽抽嗒嗒的去拿装裹衣裳,甄良才这时去东屋叫了冯二马,西屋叫了那四个喽啰。他们进来齐帮动手在堂屋搭起了灵床,点起香烛,把尸体抬到灵床上。这时詹得利又从外边进来,说;“我爸爸过来了,从此以后,家里事,一切是他说了算!”人们吃惊之余,已经看詹二先生昂然的走进堂屋。只见他昂首挺胸,神态自若,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已剃去了大辫子前脑门上垂下来的半尺长的烂头发,刮去了他下颏的黄胡子。穿上了一身青色的长衫,腰中围上了四指宽的大带,连这么多年的佝偻腰也直起来了。他进来先点上三炷香插在詹大善人头前的香炉里,深打一拱,说:“大哥,你累了,你先歇歇,家交给我,你就放心。”然后回过身,对甄良才说:“大管家,这个事,你是总管。你先算一算,詹家族人全动,有多少人,得用多少布?先过去的大嫂要并骨,新安她娘家得来人,估计有多少人,多少份孝?用多少布,也要加进去。马上派人去新安买布,在新安城里小南街曹家大院给大嫂娘家报丧,就着船接回他们的来人。买回布来交给你二奶奶,让她带着张妈扯孝,发孝。”甄良才躬身要去办了,詹二先生说:“慢着,我还有个老妹子,叫詹芳蕊早年嫁到静海县陈官庄陈家。那几年还有书信来,从庚子年后就断了音信,应马上派人去陈官庄去找,给他婆婆家报丧,接人来。”又转身对詹得利说:“得利,你带着二马的两个人,去给詹家族人们家家磕头,送信。重点是头一家,是你天成爷家,请他务必过来,他要动了,全族就都动了。”

本来从高阳带回来四百多块大洋,算着秋季子也能收入五百多块大洋,这一家子,一年收入就空前的好了,可勤劳的人们,是决不会放过手里可以再挣一分钱的机会的。这不,秀苇从高阳回到家就带领三个妹妹投苇织蓆了。秀苇娘死得早,自从有了小妹后就没了娘了,秀苇就跟着爹自觉的担起了当妈妈的责任。从小她领着二妹,背着三妹,前边还得抱着小妹。小米汤,大米粥一口一口的把小妹妹喂大,又一个妹子,一个妹子的挨班的教会了他们织蓆、打箔、编篓的手艺,个个都是姑娘群里的拔尖的劳动好手。所以三个妹妹都拿她当自己的亲娘一样,她对她们是说一不二,她说到哪里,几个妹妹就跟到那里,百般尊重,完全服从。仗着自己的父亲,在村里,里里外外是一把手,人人拥戴,十多年来,日子过的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又加上今年正月里,爸爸听了自己的话,种了蓼蓝,使家里的收入眼看着登了个高台阶。她又想到在高阳时,杨掌柜对她的夸奖不由的产生一股甜滋滋的自豪感。特别是他说的:“早听说过有英雄救美的故事,今天头一次听四姐妹救英雄的,你们詹家寨的女人,英雄辈出……”不由的又想起了,那天在自家高园子上和詹得利打架的情景,她们四姐妹围住了钟景华,不许那四个打手打他。詹得利问:“你们姐儿四个这么护着一个外人,他是你们家什么人?”不懂事的小妹竟脱口而出“他是我姐夫!”其他两个妹妹也说:“对,他是我姐夫!”这时,她这颗姑娘的心不由的“咚咚”狂跳起来,一朵红云冲上脸庞,织蓆的手停了下来。在她身后给她递绰(读去声,织蓆中,接着前边织过去的蓆纹织)的小妹说话了,“大姐,走什么思哪?赶上你了!”沉浸在美好遐想中的秀苇惊醒过来,马上向两侧伸开双臂,绰二压三,绰三压四加快的织起来。

这时,忽听大门外有人高喊:“天成爷,秀苇姑,在家吗?”

…未完待续…

文//金恩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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