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19【白洋淀草根文学】鱼迷花篮(2016.11.29)

牛牛的日记

      下篮，是白洋淀渔民捕鱼的方法之一。这种捕鱼方法，既文明雅致，又轻松有趣。

      篮分好多种，想逮什么鱼，就用什么篮。在白洋淀，有元鱼篮，螃蟹篮，鲢鱼篮，黑鱼篮等等。无论什么篮，从外观和构造上看，都大同小异。篮的整体形状就像个大花瓶，在一个圆柱体的一头，有个开口。和花瓶不同的是，篮是用苇眉子编成的，玲珑剔透，均匀的六角孔洞布满全身，要不怎么叫“花篮”呢？花篮上的开口，也是用苇眉子编成的。这是给鱼设置的一个进得去、出不来的门口，叫作“须”，这是篮能够捉住鱼的关键部位。

白洋淀有个水乡渔村叫漾堤口，这个村的男男女女，都是天生的能工巧匠。有织网的，打“密封”的，编篮的，做的都是捕鱼的专业工具。干什么的总干什么，久而久之，都成了专业户。编一只篮，有一小缕苇眉子就够用了。一只编成的篮称称重量，也就有二两来重，但能够捕捉几斤重的大鱼。这精巧的设计，真是令人叹为观止。编篮，一般是女人们的活儿，她们选取皮白、有韧性的“栽苇”，把苇节太密又比较硬的根部截去，苇尖太细，不够结实也截去不用，只留下中间部分。把芦苇用专业工具“穿子”破成苇眉子。比较细的苇子，就用“四缕穿子”破成四片。较粗的苇子用“五缕穿子”破成五片。破好的苇眉子都像韭菜叶那么宽，剥去皮儿，用水浸一下，在硬地上用碌碡轧得柔韧、有弹性，就能编篮了。

      手巧的女人们编篮，只见手指灵巧地拨动，根本看不清是怎么编的。不一会儿，就在她怀中出现了一个圆筒形的小篓，这是篮的一半儿。再编一个圆筒，在圆筒的一头儿拴上“须”，这一半儿又做成了。把两半儿合在一起，在接头处用苇眉子串在一起，只串死一半儿，留着一半儿能够开合，这是往外倒鱼的地方。也就有十分钟吧，一只渔篮就做成了。

      下篮捕鱼时，夫妻船居多。一人划船，一人蹲在船头作业。他们预先在船上准备好了需用的东西，先取一根竹竿，插在水中，在竹竿上拴一根细绳。用五、六根芦苇，做成一个“v”型的苇把，把苇把的结合部拴在细绳上。取一只蓝，须口儿朝外，把篮的腰部拴在苇把里。然后取些“红心苲”或者“羊毛苲”绑在苇把的两侧，渔篮就算下好了。

夏秋季节，水温和暖，苲草繁盛，正是下篮的理想时节。这时候，荷花盛开，像一片片落霞。芦苇吐缨，像一层层紫色的雾霭。蓝天、白云倒映在碧水里，白云之上飘来了下篮的渔船。渔船走过，就出现了长长的一溜竹竿，每根竹竿下面，都拴着一只布好的渔篮。装扮在渔篮两侧的苲草，在粼粼的淀水中披散开来，随着水波浮动。掩隐在苲草下面的花篮，就像是一座座幽静、华美的小宫殿。白洋淀有句俗谚：“鱼迷花篮人贪色”。人贪不贪色且不说，鱼迷花篮却是千真万确的事。不知道当初古人们是怎么发现鱼们这种嗜好，发明了如此精妙的捕鱼方法，至今都令人百思不得其解。鱼的好奇心特别强，在水中游玩时，只要见到花篮，就围着转来转去，欣赏之余，就想进去看看，别的地方进不去，终于找到了“须”这个门口。“哧溜”一下钻进去了，玩儿腻了，再想出来可就万万不能了。

      有一回，一条凶恶的大黑鱼，追赶一条小撅嘴鲢子。小鲢子知道，要是被它逮住，就被它一口吞到肚里去了。因为前几天，弟弟就是被它吃掉的。小鲢子在仓皇逃遁中，忽见前面有个花篮。说来可怜：姐姐是个“肥仔”，多可爱呀，就是因为进这里边玩儿，再也没见回来。小鲢子急中生智，想了个脱身的办法，它一边跑，一边讨好地对大黑鱼说：“黑鱼爷爷，那里有个小花园儿，我进去玩儿过，美多多了，我领您去逛逛，怎么样？”大黑鱼瞪着小绿豆眼，龇着大尖牙咆哮：“你想耍滑头逃跑哇？”小撅嘴鲢子强装坦然地说：“我跑什么跑，我跑得了呀？我是为你好，我要是骗了你，您再吃我也不晚哪？”大黑鱼想：“这小子说的也不错，你还掉得了蛋哪？”想到这就命令小鲢子：“头里走！”

      小鲢子在前面领道儿，大黑鱼在后面跟着。游着游着，小鲢子撅嘴一指说：“黑鱼爷爷快看，那就是我逛过的小花园儿！”黑鱼顺着小鲢子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苇塘边有个别致的花厅。花厅的四周围护着奇花异草，好一个幽雅的去处！要是到这里面游览一番，也算不虚此行。这时候，小撅嘴鲢子已经游到了花篮那儿，好不容易抓到了“救命稻草”，就迫不及待地从“须”哪儿里游了进去。其实凭它苗条纤细的身材，在哪儿都能进出自由，从须那儿进，是为的引黑鱼上当。小撅嘴鲢子进了花篮，说话的口气立马就变了：“黑鱼佬儿，别看你长得五大三粗的，你敢进来吗？”黑鱼没有听出小鲢子轻蔑的口气来，也没有分析出小鲢子在使用激将法，只顾一个劲儿地围着花篮儿转，寻找着门口。有意无意地回答着小鲢子的话：“我老黑不敢进哪儿？是阎王殿咱也得进去试试！”小鲢子指着“须”说：“这才是门口，在这儿进！”大黑鱼把脑袋对正了须门，一摆尾巴“哧溜”一下钻进篮里。小鲢子见大黑鱼进来了，立刻从篮眼儿里游出去了。回过头来冲着黑鱼喊：“大老黑！你上当了，这回你真进了阎王殿啦，就等着挨宰吧！”说完，小撅嘴鲢子得意地吹着水泡儿游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