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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前言:
一段插曲让童心得以展现的沛祥初识了人间事物的多舛,这或许也为他日后的成长,得到了最为宝贵的一次历练,似乎也只有经历过大风浪的人,才能应对那些常人所无法企及的突发变故,假如红灯就是这样的人!
面对詹大善人家族种种的刁难,红灯总是在棋高一着中予以化解开来,这不能说对手太弱,只能说是他的人生阅历太过“丰富”,以至于在谈笑间即可将其“灰飞烟灭”……
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文章的作者,金恩波金老师了。我们越是对詹大善人家族咬牙切齿恨之入骨,不就越能折射出他对这个人物的塑造非常成功嘛,同时,不也能够说明其文字功底的扎实老道?
自前年咱【雄安茶社】为其发布《我的妈妈是欧阳》以来,白洋小编真心对恩波老师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特别是在古稀之年,不同于常人去颐享天年,却还在笔耕不辍的进行文学创作,又怎能不让人为之钦佩!起码,这已然超越晚年娱乐消遣的概念与层次了!
——碧水白洋
《淀上人家》(十九)
下午就听街上开磨坊的孟老杠子大声喊:“老乡亲们,老少爷们哪,谁见俺家的驴了?”“有见着俺家的驴,快告诉我一声,咱们还得给乡亲们磨面呢!”
这是詹家寨唯一的一头驴,黑间白日的在孟老杠子家拉磨,全村人吃面全靠着它呢!这驴丢了,不光是孟老杠子家急,全村人都急,马上要过年了,没驴拉磨就没面吃,没面就包不了饺子,这还了得。人们在苇垛里,园子上,壕沟里,到处找,就是找不到。孟老杠子媳妇坐在大街上拍着腿,数落着哭。第二天一大早,邵庄子撑拖床过来个人,进村就问:“你们村丢了驴了吗?有个驴倒在了邵庄子街上,不知是那来的。”人们赶紧去告诉了孟老杠子,孟老杠子和自已儿子孟大箩撑了拖床赶紧去看,果然是自己家那头驴,只是一只耳朵被炸烂了,睁着无神的大眼躺在那里喘大气。老杠子抱着驴脑袋就哭,孟大箩,一看驴耳朵里鲜血直流,被黑火药燻的黢黑,还能看见几片儿炮杖纸,马上明白了,他指给他爹:“咱家的驴是让人在耳朵里拧进去炮杖,崩的!”孟老杠子一看马上破口大骂:“谁家的小杂种这么坏!把我的驴崩成这样?还要不要人活了?”
他们把驴用拖床拉回村子,他媳妇杠子嫂守着驴呼天抢地的哭骂,勾来了全村的人围看,都说:“谁家的孩子这么坏,干出这事来,叫一村的人过年都吃不上面。太嗄咕了!”簪荣也站在那儿看,忽然觉得有人在后面拉她的棉袄。回头一看,是沛祥。沛祥已哭的成了个泪人,他拉着簪荣的手,咧着嘴说:“妈,这驴是我崩的。我也不知道它会这样,我怕…”簪荣马上回身,蹲下身扶着沛祥的脑袋说:“什么?是你崩的?你好好说,先别哭,你用什么崩的?”沛祥从怀里掏出一个大灯炮,说:“我用这个崩的。”簪荣骂沛祥:“你真坏,真嗄咕!”然后转过身拉着沛祥找到正站着看的百胜,跟百胜把沛祥干的事跟他说了一遍,百胜一听脸就红了,伸手就要打沛祥,簪荣早就有提防,用身子护住了沛祥。百胜见打不到沛祥,就转过身来,向孟老杠子,向乡亲们拱手作揖:“老杠子哥,杠子嫂,乡亲们,老少爷们们,全怨我教子无方,管教不严,是我的小小子沛祥干得这个事,下来我一定严加管教这个坏小子,我这里先行赔礼道欠了。”人们一听忽然安静了一下,接着老杠子嫂就哭着嚷:“你道个欠就顶屁用?这可是俺们一家过日子的指项啊!”乡亲们也纷纷说:“是啊,这还有几天就过年了,谁家不得准备下点包饺子的面?你家小子把驴崩的这样了,乡亲们去哪儿变面去呀?”百胜又向乡亲们作揖说:“今天是鄚州集,有牲口市,就烦老杠子哥跟我跑一趟鄚州,咱们在牲口市上去挑一头最好的驴来给老杠子哥家拉磨,驴钱、来回调费钱,我一概负责。今天老杠子家磨面也不能停,就让我家钟华,景祥,吉祥,沛祥去老杠子哥家推一天磨,别叫他们记吃不记打。什么时买回驴来什么时候才换下他们来!”百胜这样一说,老杠子哥,老杠子嫂也没什么说的了,乡亲们也点头称可了。
沛祥跟着三个哥哥去孟老杠子家替驴拉磨,本来他最小,钟华照顾他不让他拉,可他固执的却上了套就不下来,不管是钟华,景祥,吉祥谁拉,他也不下来。其实他人小,哪有多大劲,他就是坚持着拉到底。
天快黑时,百胜和孟老杠子从鄚州集上回来了,那个年头,鄚州集上一般的驴,四块银元就能买一头,他们花了六块银洋在牲口市上挑了一头个子最大,牙口正壮的黑草驴,那个牲口经计小声告听他们,他断定,这个母驴已怀了驹,现在还不显怀,用不了几个月就可以下一个小驴驹。孟老杠子,见买了这条驴,乐的就合不上嘴,一路上唱着小调回来的。
那条崩了耳朵的驴,自然就归了百胜家。百胜见这驴是脑袋受了伤,肯定是不行了,就亲自动手,杀了它,剔下肉来,前庭后院送了送,留下的肉和红灯家肥肥的过了一个年。
三十儿那天中午,百胜摆下炕桌,叫了红灯,又请了后头院里的钟木头老爹,还有过道口的杨老套子叔过来唱酒。百胜怕老套子叔腿脚不好,特意叫吉祥去搀扶过来。桌上大盘里摆的蒜泥凉拌驴肉,凉拌驴板肠。还有自己灌的驴肉闷子,沂蒙特意做的红烧驴蹄筋。簪荣还在剁馅准备和沂蒙包驴肉饺子。
红灯喝了口酒,笑着对百胜说:“今年咱们的年过的这么肥,得托小沛祥的福。”百胜说:“赶綮,他一炮把个小叫驴崩到邵庄子去了,崩跑了咱七块多大洋钱。我也听说,他跟着你也不好好学拳,这小子,得该管教管教他了!”红灯说:“大哥,大可不必。常言说‘龙生九子,各不相同。’据说呀,龙这九子里,长子是囚牛,喜欢音乐。次子睚眦,嗜杀喜斗,是个武士。三子嘲风,平生好登高远望,实际上就是龙生的凤子。七子狴犴(bì àn),其形似虎,专门好打官司。八子负屃(fùxì),身似龙,雅好斯文,是读书求功名的种子。咱们身后的孩子们生性不一,各有各的特长岂不是好事?干什么非把他们修理的一般齐了不行?”说的百胜笑了,说:“但愿咱出一个能打官司的种儿。”
钟木头老爹问:“咱们想引种蓼蓝的什么时候落实。”百胜笑着说:“吃了破五饺子,初六就可以找我报一下,你家有几亩地可用,打算引种几亩?核实了就可以发种子了。”老套子叔说:“俺家有二亩园子,想引种,可我腿脚不好,枝儿又是个姑娘,怕种不了。”正赶上沂蒙端饺子进来,哈哈大笑说:“大叔,你怕种不了?我给你叫进个人来,你看种得了不?”然后大声朝院里喊:“钟华,钟华。”钟华听沂蒙喊他,忙向屋里跑,进的门来,忙问:“婶子,婶子,有什么事?”沂蒙笑着说:“你老套子爷爷说他想引种二亩蓼蓝,怕枝儿是姑娘,种不了。要你负责给他家去种,你种得了,种不了?”钟华没来得及想就说:“种得了,种得了。”沂蒙追问:“你一个人包种吗?”钟华红了脸,在前襟上搓着手说:“我包种。”沂蒙已乐的前仰后合说:“老套子叔,你听到了吗?你家的蓼蓝,钟华包种了,你还怕什么?”老套子心里有了底,点着头说:“那赶紧好,赶紧好,我放心了。”沂蒙乐的更厉害了嘴里学着“赶紧好,赶紧好。”乐的直不起腰。簪荣红着脸推了沂蒙一把,说:“疯样!守着大大板子,老叔公你就这么笑,不害羞?”就把她硬推出去了。
沂蒙刚出去,甄良才一掀门簾进来了,他板起一副公事公办的面孔,耷拉着眼皮拱手说:“百胜大哥,詹保长让我告诉你,你租的南王家壕那五亩地他退佃,明年不租给你了!”红灯见他说话的态度不对,刚想说什么,百胜忙向他示个眼色,答话:“甄甲长,你听詹保长说为什么不租给我们了。前天我已把五亩的租金十块银元送过去了,两不赊欠那。”甄良才向西边拱了下手说:“詹保长说了,‘租契上又没写租几年,第二年我不想租给你了,就由我作主。’”百胜还想说什么,红灯没好气的说:“大哥,别给他说好的,瞧他那德性。他不租给咱了,咱就没办法啦?活人还要尿憋死呀?咱再想别的法!”甄良才拱拱手说:“百胜大哥,话传到了,我就回复詹保长去了。钟老爹,杨老叔,百胜哥,红灯兄弟,给你们先拜个早年了!”百胜说:“留下喝两杯吧。”甄良才说:“不啦。”掀门簾就出去了。这时候,百胜和红灯都有点纳闷,百胜纳闷在,甄良才说詹家明年不续租了,红灯好像一点也不急。红灯纳闷在甄良才怎么脸变的这么快,进来连个“表姨夫”都不叫,还一付公事公办的样子。红灯正想问什么,百胜倒先开口,“红灯兄弟,詹家老财不再租地给咱了,我看你并不急…”红灯端起酒杯打断了话,说:“急什么?我早就料到,詹家父子看咱们种五亩园子收入这么大,他不会再租给咱了。这正好!种蓼蓝这东西,‘犯二茬’。也不知你们这里怎么说这种事,也就是,头一年这块地种了蓼蓝,第二年如接着种,它就无论如何不会长好,甚至一年有种无收。再种别的什么都行,就是不能接着种蓼蓝。”老套子叔说:“我们这里叫‘避重茬’,其实是一个意思,像园子上种西瓜,种一年成,第二年再种,就会不结瓜。不过,种蓼蓝要隔几年呢?”红灯说:“隔一年就成。所以说,他家不找咱们来退佃,这么高的租金,咱们也不能放着这块地不退。”
文//金恩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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