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王外史》第三回

说一是一

平南疆祭祖游山水 览遗迹题名远碧斋

      却说乾隆帝继位之初，帝国边陲并不安宁。北有准噶尔可汗策零扰乱蒙古，南有贵州苗民之变，幸有云贵七省经略张广泗率大军平定苗寨，稳住贵州大局。到了乾隆十二年四川大金川土司莎罗奔叛乱，数月未平，张广泗用兵不利被斩。岳钟琪出任四川提督后才收服金川，南疆恢复平静。这十年中乾隆帝勤勉躬行、内外运筹，眼见国势日隆，四海升平，就想去祭拜祖先神灵，顺便看看山水，消遣休闲一番。

      此次乾隆出京他带皇太后和随从文武大臣先去五台山祭拜佛祖，再经定州、保定府到了端村行宫，直隶总督方观承等地方大员一路随行。乾隆帝一生酷爱作诗，这是他幼年在宫中学习经史时养成的习惯。当年爷爷康熙帝宠爱这个乖巧孙儿，把他带在身边抚养，并亲口叮嘱：“你要精心学习汉家经典，《大学》、《中庸》、《论语》、《诗经》等都要仔细揣摩，文武安邦的道理就蕴含其中。”乾隆皇帝牢记爷爷教诲，每日读经作诗不辍。这次出巡，他就带上了几个文臣，只为在游览山水时吟咏唱和，以解旅途劳乏。

今日到了端村，陡然从漫天风尘里来到白洋淀水乡，望见水畔杨柳新绿，水中白帆点点，不由得诗兴大发。驻跸端村行宫，乾隆帝用膳后就在行宫内漫步游览，此行宫建于康熙四十七年（公元1708年），有万岁宫三间，千岁宫三间，寝宫三间，另有西、北朝房各三间，万寿亭一座。乾隆在万寿亭前踌躇片刻，对群臣道：此处面对的白洋淀乃群淀之首，众水之源。朱熹有诗云“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我看此亭就应叫作问源亭。众臣同声叫好，有人取来笔墨，乾隆乘兴题写让人去制匾额。行宫旁还有一座悦心亭，因为没有宫墙阻挡，眼界更加开阔。乾隆帝又来到悦心亭里，望见南面大淀里波涛万顷，竟如江海般壮阔，不由龙心大悦，当即写下《悦心亭二首》：

（一）

澹对轩前四柱亭，周遭春水护芳汀。

苍茫万顷碧无尽，树树防分如荠青。

（二）

烟意波容雅相宜，那珠甓社与菱丝。

芳馨不远居然远，剪防装春又底为。

用御笔写下赏文臣们看了，众人一齐跪倒恭贺，说此诗胜过李杜苏黄，可以永载史册了。乾隆帝笑道：“爱卿们过誉了，朕已作了几千首诗，能有几首收入后世诗选就足慰朕心了！”

方观承奏道：“圣上诗作篇篇精彩，岂有不留传千古的道理？臣平日最爱诵读陛下《鄚州道中四首》那第三首：

我爱燕南赵北间，溪村是处碧波环。

若教图入横披画，更合移来西塞山。

单说那诗中景致就引人入胜，更有移来西塞山之奇思妙想，非圣君者断无此等超凡气韵！”乾隆大笑道：“听来有理，晚间众卿陪朕畅饮几杯，还要分韵作诗，也不枉到此一游了！”

第二天一大早船队就离开端村行宫，一直开到端村外大淀里，便开始了水围。先是地方官员的船只敲锣打鼓从四方聚拢围合，抬头只见无数野鸭、大雁、水鸟飞舞盘旋，聚集到大淀上空，好似黑云低垂，飞禽鸣叫声响成一片。乾隆帝接过神弓，弯弓搭箭，一箭射出，就见一只野鸭应声落下。四下船上欢声雷动，各队军官、射手也开弓放箭，但见那天空毛羽飘散，哀鸣不绝，几百只禽鸟落在水面、船头，专有小排子船上前去捡起猎物拔出箭头，把腿绑了装入大船。几番齐射后，更有火枪鸟铳开火，鸟群四散飞逃，死伤无数。半天水围下来，猎物已装满几条大船。乾隆帝命人拣出新鲜肥硕的送去行宫交御厨料理，其余的就分赏给随从围猎的官员将士，满淀里又响起“万岁，万岁”的欢呼声。

这一日连打了五围，君臣们尽兴而归，当晚驻跸圈头行宫。原来康熙皇帝在白洋淀所建的赵北口、郭里口、端村、圈头四座行宫里，圈头行宫建得最晚，规模却不小，占地近十亩，建有正殿五间，皇后宫三间，还有西朝房，南朝房。行宫北侧有息舟坊，便于皇上就近乘船出游。乾隆皇帝此番住下，却觉得这所行宫最合自己心意。一来此宫建于康熙晚年，房舍还不算太陈旧；二来此地位于大淀中心，行宫三面临水，风景最是清新幽远。院中临水处建有一处书斋，内藏书卷，摆设古朴。乾隆帝见斋中存有康熙亲书自作五言诗一首：

遥看白洋水，帆开远树丛。

波平流不动，翠色满湖中。

乾隆皇帝一生最敬爷爷康熙，无论文治武功都极力仿效。此番见到圣祖遗迹诗文，不由得感慨万千。乃钦命此书斋为：远碧斋，取幽远澄碧之意，并作诗记之：

斋名远碧恰相宜，几席之间万顷披。

河伯涛声争击鼓，轩皇圣躅俨垂碑。

智仁好处当兼慕，瓶缶酌来未可期。

即便风光临上己，浴沂点也孰然疑。

（稿件来源：《鱼王外史》中国书店，2020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