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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前言:
不觉间,随着金老师笔下的红灯一起游走了一下他在家乡那些陈年旧事。同时,也在这段回忆中,让我们体会到了旧社会百姓现实中的疾苦,从某种角度来看,当一个时期的发展在进行到一定程度的时刻,变革的步伐也就开始加快了改制的运行……
而红灯一家遭此横祸后,又怎会束手待毙任人宰割呢?相比之前,而今在白洋淀畔的这种生活,对于他们来说也算是一种静谧,或许这也是起初他们一直想要追求的生活状态,毕竟广大百姓并非人人都心存鸿鹄之志的远大理想。
只是,对于一个动荡时期的社会,又怎会以底层百姓的意愿去进行呢,就以当下他们种植蓼蓝为例,詹大善人一家又怎会如此善罢甘休?一些未知的意外,或许将在下期正文中又会与他们不期而遇了吧……
——碧水白洋
《淀上人家》(十二)
百胜走了,红灯就检查水龙。他查的很小心,先查水龙的框架,看接头的卯榫有无松动。又安上摇把摇一摇看水龙的大小轮转动是否灵活。又检查每一块龙骨的销钉是否都在。每块水板是否完整。检查完了水龙又检查垅沟,修补上次和娄小四他们发生冲突踩坏的地方。查完修完,他就拿出小烟袋坐在水龙头的垅沟上休息。他打着火镰,点着烟袋,深深的吸一口,任烟雾在他面前缭绕,微微的瞇上点眼瞭望着白洋淀的晨景。
太阳才一竿子高,她褪去了脸上的胭脂,开始露出了白亮的光芒。万顷新苇,齐刷刷长的才没膝深,每棵芦苇都感受到了太阳赐于的光和温暖,向上竖直了它们的尖尖的长叶。通李广的大河上金波银浪,粼光闪闪。有两支打逛网的船,在宽阔的河面上刚撒下丝网,又敲响了悦耳的响板。近处的小淀里,苇从中,掉滩子上,有两只水鸟在“咕咕”,“嗄嗄”一递一声,深情的唱着它们求偶的歌。红灯看着这白洋淀的美景,不由的回想起自己的家乡微山湖。那里也是这么多的芦苇荡,但是它是一大片连着一大片,莽莽苍苍,自生自长,不像这里这么一条条,一块块,沟壕纵横,透气玲珑。微山湖的湖水,洪波浩荡,横圻百里,不象这里这么多的淀泊相连,河壕纵横。如果说微山湖象一个胸襟坦荡的山东大汉,白洋淀则更象一个秀外慧中的农家少妇。
在微山湖畔的一个小村庄,村头有一排老柳树,老柳树下有三间茅草房,打铁的刘老汉,四十多岁得子,这孩子生人那天,正逢元宵节,老汉在门前挂了个喜庆的大红灯,老汉和老婆婆就以这红灯为儿子赐名,就叫刘红灯。刘老汉的铁匠手艺三州五县都有名,所以家中日子还算宽余,从六岁起,他就教红灯站桩、踢腿,教他一套祖传的宋太祖三十二式长拳。到九岁,这套长拳己被红灯练的出神入化,一团锦绣。他梗着一根筋,又硬要叫红灯读书,说要改改自己祖辈不识字的门风,就送到村学去读书。这红灯天资聪颖,读书认真,过目不忘。村学老学究吕先生十分喜欢,除了应教的《百家姓》《千字文》《大学》《论语》《易经》之外,还手把手的教他学完了徐光启编译的《几何原本》,并把当时刚传入中国的《天演论》和林则徐的《海国图志》等书拿来让他看。学了六年,吕先生在沂蒙山老家的老妻病逝,辞学回家,临行前找到铁匠刘老汉,说自己老家有一女儿,叫吕沂蒙,小红灯五岁,愿作主,将女儿与红灯结为连理,待沂蒙及妍再行完婚。
吕先生走后,红灯无心于科举,回到家中,跟父学打铁,忙时也到田里日夜耕作,闲时读些闲书,想到两晋名士"锻铁嵇康",心中也非常受用。
因为靛蓝这种植物染料在济南、青岛销路甚畅,卖价很好,所以周围些村子种蓼蓝的乡亲们日渐多起来。但是由于各家各户制靛工艺标准不一致,卖到济南,青岛的靛蓝质量很不稳定,印染厂家不敢用,所以卖不上价去,靛农收益并不好。红灯自家也种了二三亩靛,他仔细得探索制靛的工艺标准,终于总结出了一套制靛的技术,使他家的靛,质量稳定,回回卖个好价钱。乡亲们都看准了他的制靛技术,收上蓼蓝来后,纷纷来请他来掌握制靛,他根据各家蓼蓝的长势,不同的时温,总是能制出最好的靛,卖上好价钱。很快他就成了微山湖区远近闻名的制靛师傅。一晃六七年又过去了,老母亲逝世,他悲痛万分,送葬入殓,免不了一抔黄土,一杆白幡,一行热泪。
丧事过后,他又去帮乡亲家制靛。中午回家路上正盘算给老父亲做点什么吃的,一抬头,忽见自己家的大柳树趟子里升起一缕炊烟。他有点生老爹的气:“多少次叮嘱他,身体不灵便,不让他自己做饭,他不听话,又自己动手了,也不怕…”他带着气进了屋,见老爹正享受的坐在椅子上抽烟袋,桌子上己摆上了煎饼大葱,和炖好的微山湖鱼,灶台上热气腾腾,从腾腾如云的热气中,翩然走出一个年轻漂亮的大姑娘,红灯大吃一惊,以为进错了人家,正愣着神,这姑娘自己说话了:“红灯哥,回来了,洗洗手吃飯吧!”这时老爹爹在椅子腿上磕磕烟袋,说话了:“儿啊,这就是我给你说过的,吕老先生家的女儿沂蒙。当年我和吕先生已定下儿女亲家,只因近些年老先生卧病在床,姑娘床前扶侍奉养,未能和你完婚。最近老先生刚过世,人家姑娘自己就找了你来了。”
下来,在老爹的亲自张罗下。三天,他就和沂蒙姑娘完婚了。婚后生活可算是琴瑟合弦,闲来老爹和红灯还把家传的三十二式宋祖拳传授于沂蒙,一家子,文武相济,琴瑟和弦。只是由于日本对山东莱州半岛,及济南、青岛的进一步的经济侵略,靛蓝染料不敌进口的化工染料,微山地区的蓼蓝种植和制靛生产活动受到很大破坏。靛农们纷纷破产,红灯的制靛师傅的工作就没什么事干了。他就又重新拾起了锻工炉打铁的活,爹老了,不能再让他上炉,沂蒙主动要求上炉,没想到,她一个女儿家,轮起大锤一点也不怯力,由于善解人意,红灯的响锤指到哪儿,她打到那儿,使红灯的炉前工作非常惬意。
年前,村里来了个洋传教士,他跟人们讲《圣经》,讲《福音书》,村里人都说:没人听他放洋屁!他就开始招收“教徒”,而且传出:当了教徒就是上帝的儿子,上帝的儿子受上帝溺爱,上帝的儿子要什么教堂都支持,发生争执就打官司,一打官司保管赢。这样村里的一些流氓,泼皮,二赖子,就都纷纷入教,当教徒。向着当了教徒,要什么教堂都支持,一个个就变的有恃无恐,横行霸道。说是为了盖洋教堂,霸占了村里的学堂。村里还一连发生了几起为洋教徒霸占田产,房产的纠纷争执。一去县里打官司,洋教士就到衙门去出面代讼,洋教士一代讼,洋教徒就准赢。村里的老百姓,像头上塌了天一样,眼前变的一片黑暗,个个咬牙切齿,又毫无办法。村里有一个赌鬼,耍钱把自己媳妇输了,他却异想天开的想上了沂蒙。红灯家一家三口都精于拳术,他又怕挨打,想的他昼夜不眠,六神无主也没法近身。洋教士来了,他抢先入了教,在教会里混,使他看到了希望,涨了色胆。一天红灯到外村会朋友未归,这个赌鬼摸进了红灯家,并进了沂蒙屋,沂蒙还未睡,一脚把他从窗户踢出院子,刚落地,就撞上闻声赶来的刘老爹,刘老爹听到沂蒙在屋里喊,就知道了怎么回事,他拾起这小子的一条腿,用脚在他腿中间一跺,咔嚓一声就把他的腿折断了。当天夜里,洋教士就叫洋教徒们抬着这个折了腿的赌鬼进了县城。天没亮,县里就派下全班衙役,来抓走了刘老爹和沂蒙。大堂上,洋教士在公案旁站着用洋话指指划划,那个折了腿的赌鬼又叫又骂。刘老爹被判:(1)以粗暴行为阻拦那个赌鬼向沂蒙表达情爱的自由,当堂被打五十大板,并必须打折两条腿。(2)沂蒙则因无故踢伤向她示爱的情人,践踏了自由和人权,所以把她判给了那个赌鬼,任洋教士带回教堂。
等红灯中午回家,老爹已被抬回家,躺在床上奄奄一息,而沂蒙则被扣在教堂没有音信。红灯抱着双腿已断的老爹痛哭欲绝。而刘老爹拼命推着红灯,喊:“快去救沂蒙!快去!”红灯实在舍不得离开老父亲,而刘老爹突然从嘴里吐出一口鲜血,嗑然而逝。原来老爹为了断红灯的后念,竟然咬舌自尽。红灯抄起一口单刀就出了门,门外看望的乡亲们,拿起禾叉,钉钯,红缨枪就齐声呐喊跟着红灯走向教堂,越走人越多,到了教堂前竟有了二三百人。教堂里洋教士听说了,已发下了十几枝洋枪,并叫教徒们占据了两人多高的围墙上射击孔,而洋教士则站在塔楼高处拿着望远镜指挥。见乡亲们来了,洋教士就命令开枪射击。有勇敢的乡亲就要向上冲,红灯马上制止了他们。他叫人们在教堂前边的土墙后呐喊,叫骂,吸引注意力。他带了两三个本家哥们就遛到了教堂后查看。看到围墙外有一颗大树,他们爬上大树上了墙头,从墙头一跳下去,就从后门进了教堂,在教堂里的大柱子上解下了捆绑的沂蒙,两个人一齐从教堂进了塔楼,在塔楼上摸到了洋教士身后,一刀在他身上戮了两个血窟窿。然后把洋教士从塔楼上直接扔到那十几个洋教徒的身后,这把他们都吓傻了,他的几个弟兄也早已冲上去缴了他们的枪。
一不做,二不休,他拿着缴获的洋教士的手枪和望远镜,会同自己的一百多乡亲,用这十几条洋枪,冲进了县衙,占了县城。
文//金恩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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