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广济
白洋淀盛产鱼虾在全国闻名。圈头村是白洋淀中最大的村子,鱼虾的捕获在白洋淀当属首位。三十年代期间白洋淀水域宽广水产品丰富,渔民们打了鱼有专人收购。像西前街的陈小海(陈万顺的父亲)在前河沿陈小田家的房后边搭了个小屋收鱼,夏泽鸿在桥东收鱼,他们都是跑单帮现收现卖从不存货。
合作化以后,圈头村成立了鱼货收购组,初建时期的收购组是陈党云家那个地方。每天下午全村的治鱼户陆陆续续地到收购组交鱼,场面相当热闹,鱼民脸上挂满了丰收的喜悦,分享着合作化的荣耀。随着治鱼户的不断增加和鱼货的增长,眼前的地方已经不堪重负,后来又搬到了东街夏常河家的外边,增加了人手扩大了经营。这里临近东河头四通八达来去方便。五十年代初期圈头村的鱼业生产达到了顶峰,聪明的圈头人首先想到了鱼货的保鲜问题,如果没有天然冰保鲜,再多再好的鱼也是烂在家里,于是村里开始筹建冰窖,最初的冰窖选在了马喜增家住的园子上,后来又搬到了西河沿,建好了冰窖就等着上冬拉冰了。
有句俗语说的好:“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到了三九正是白洋淀最冷的时候,同时也是到了拉冰的时候了。拉冰的人不分年龄但身体一定要强壮,首先要做好拉冰的准备工作:准备两只“牛皮绑”,就是两张一尺多见方牛皮,四周穿好绳子,需要穿的时候必须在头一天晚上把牛皮绑泡在水里,第二天早晨穿的时候要把绳子抻起,里边塞满苇叶子再用绳子挷紧,所以叫“绑”。还要准备两只“脚齿”,就是像小碗一样大的扁园圈上边有齿儿,用时捆在“绑”上防滑,还要准备一个白蔴编的拉冰套子,一个撑冰床的“挽子”就齐了。
采冰的场地每年都选在北蒲港,这里冰质优良离西河沿冰窖又近。冬天的早晨冷风刺骨寒气逼人,蒙蒙的雾气似细雨喷淋。为了生活每天天不亮,密密麻麻的拉冰人就到齐了。采冰的人按照冰场的方位由远处往近处采。采下来的冰块二尺多见方一尺来厚,有人用带钩大篙把采下来的冰块拉到冰面上,拉冰的人用白蔴套套上拉着走,到了西河沿上河坡(河坡头一天夜里有人浇了水冻了冰)的时候必须用“挽子”拄着弯着腰往上拉,上了坡再拉到冰窖里,领一根签子再回去拉,晚上凭手中的签子结账。寒冬腊月北风刺骨,拉冰人身穿棉裤棉袄头戴棉帽子,迎着寒风一趟一趟地把冰拉回来,又一步一步走回去,冰块在冰上飞快地滑行着,“咕噜咕噜”的声音传的很远很远。拉冰人的脸上淌着汗嘴里喷着热气,脚下的“脚齿”发出“咔哧、咔哧。”声响,冰渣子在脚下崩着,也分不清是冰渣子还是汗珠子砸了脚面。采冰场上由于常时间从水里往上捞冰,冰面上积了很多的水,拉冰的无数次的行走在冰水里,“绑”里灌进了水苇叶子也潮了,两只脚好像踏在雪地里冰痛难耐。但是拉上几趟汗就下来了,他们干脆甩掉了棉帽子解开了上衣的扣子,把紫铜色的前胸暴露在寒风里。头上的汗流到了脸上、脖子里的汗流到了胸前后背、往下又流到了腰间、裤裆里的汗照样流到了脚下。晨曦中晓雾里,一队行进在寒风中的拉冰人,如搬山的蚂蚁永不掉队。
晚上拉冰人回了家,在暖和的屋里摘去了帽子,脱掉了棉袄,棉裤在也脱不下去了,因为和“牛皮绑”冻在一起了,只好坐在炕沿上耷拉着腿吃饭,等“牛皮绑”化了再脱棉裤,两只脚被潮苇叶子沤的像两个冻箩卜,暖和过来以后好像群蚁啃脚疼痛难忍。第二天天还蒙蒙亮,他们穿上棉袄棉裤戴上棉帽子,蹬上“牛皮绑”,扛上“挽子”拿上白蔴套子又去拉冰了。这就是白洋淀的拉冰人、一群永远不知疲倦的人、一群可以养家糊口的人。那些年我家就住在冰窖旁边,我亲眼目睹了拉冰人的劳动,他们所经受的劳累和痛苦,对于年轻的我来说是刻骨铭心的,我曾经扪心自问:这就是所谓的劳动人民吗?这就是劳动人民的风采吗?
一九六二年老冰窖盖了米面加工厂,从此冬天再也看不到拉冰人的身影了。圈头村鱼货保鲜的用冰是夏连香、夏小忠、夏老混往新安送鱼带回来的。在那个年代,全国各地的餐桌上均飘荡着白洋淀的鱼香,在享受鲜鱼美味的时候,有谁知道这来自白洋淀的鲜鱼,是多少拉冰人的汗水换来的呢?我们应该享受今天的美好生活,但也不要忘记过去老一辈人所经历的艰辛,希望年轻的一代遵照习近平主席的话:“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