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广济
白洋淀的芦苇历史悠久,早在北宋年间出版的《太平寰宇记》中已有记载:“......淀中有蒲柳多葭苇......。”白洋淀原为古雍奴泽遗迹,1981年发掘的容城上坡遗址已发现有苇蓆的痕迹,说明白洋淀在3000多年前即产苇蓆。唐、宋时期白洋淀的苇蓆作为一地土特产品上贡国家。《保定郡制。食货志》记载:唐朝时上贡“蓆三千领”,宋朝时“蓆二千领”。及至明、清苇蓆在白洋淀已有相当发展,因为白洋淀十年九涝,地瘠民贫,“所赖以养命者惟织蓆耳一日不织即无以为生”故妇女编蓆织篓,男子则以卖蓆为贸易。“遍满直隶及关东口北”(安州志),民国时期,苇蓆的种类、规格、式样都有了进一步的发展。
“芦沟桥事变”以前,蓆的外销主要是东北、西北和平津等地,当时蓆的年产量达200余万领。日本侵略军侵占白洋淀以后统治了蓆业,定为军用品私人不得收售。规定并压低蓆价,蓆民被迫改从他业苇蓆生产奄奄一息,白洋淀蓆民的生活苦不堪言,辛辛苦苦织一片蓆不够一家人糊口的,正所谓:蓆民苦如蒲根煮,头顶蓝天坐地铺(织蓆),片蓆难填饥肠肚,家人愁眉娃儿哭。据《冀中导报》刊载的“新安、端村集市物价表”显示:当时一领蓆的价钱是140.00元(边币),足以证明当时的蓆价是相当低的。1945年09月安新县全境解放。新生的人民政府首先考虑的是白洋淀蓆民的生活,设立了专营苇蓆的“宏利商店”,并调进大批的粮食以粮易蓆,解决了蓆民的燃眉之急,大大促进了苇蓆的发展,蓆民们的生活有了基本的保障,再也不发愁蓆卖不出去了,张张笑脸像绽开的水莲花,迎接着新的生活。据1947年冀中行署出入口管理局的《白洋淀苇蓆业调查》中载:当时有织蓆的村庄76个,蓆民18000人左右。又据安新县六大蓆市上市的蓆数统计,白洋淀年产蓆约180——210万领,到1949年底,全县织蓆的人数已达25700余人,年产量340万领。1954年白洋淀的苇蓆列为军需用品,解放军在铁路沿线及要塞地区建营地,供销合作社为军需组织群众生产、收购、外运使苇蓆成为商品走向社会。是年收购量达10万片。1951年06月,白洋淀的蓆民积极响应县委的号召,推行爱国公约支援抗美援朝,开展每人捐献一片蓆的运动,全县共收到捐献款三亿三千八百余万元(旧币),这部份款其中凝结着白洋淀蓆民多少爱心和情感,彰显了他(她)们翻身不忘共产党、不忘毛主席的忠诚和信念,这就是白洋淀人,白洋淀的织蓆人。
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后,白洋淀织蓆的村庄不断的增加,蓆民已有80000多人,到1985年蓆的年产量达到了600万领。1950年10月安新县供销合作社成立,这是我县正规的经销单位,供销合作社成立后统揽了苇蓆的收购工作,考虑到蓆民的利益,供销合作社提高了苇蓆的价格,使蓆民心中有了底,激发了蓆民的劳动热情。从供销合作社成立到1956年底,足丈蓆一直在1.50——1.90元之间,五五丈蓆2.00——2,50元之间徘徊,年收购苇蓆约341.785片,是任何时候都不能比拟的。1957年06月白洋淀的苇蓆实行统购统销,规定农业社完成苇蓆统购合同任务后可以自行销售。实行统购统销的优惠政策后,白洋淀地区各生产大队和生产队对苇蓆有了自行销售的权利,他们组织有销售经验能人:圈头村的陈建武、光淀村的金茂申、郭里口的李文芳、赵北口的尚宝文、邵庄子的王广生等人,他们在北京挂起了“白洋淀苇蓆销售部”牌子,这班人早出晚归拉关系跑销路,使统购统销以外的苇蓆及时的销往全国各地,增加了集体的收入,三级所有队为基础的根基更加稳固。记的有一次青岛的客户买了西街大队蓆付不了现款,经我父亲多次催要无果,后来客户答应以物易物,用海带作价支付蓆款,父亲当时狮子大开口,让他们以现款两倍的价钱用海带支付,购货方没办法只好答应。当年西街大队家家分海带,户户吃海带的情景至今还历历在目。为了加强苇蓆的运输和周转,安新供销合作社在保定设立安新仓库,保障了苇蓆的正常运输,保定仓库还成了安新人去保定办事晚上下榻的寓所。
六十年代初期,白洋淀的苇蓆生产达到了高潮,年产蓆达到了4000000万片,超过了历史上的每一年。当年圈头村男女老少争先恐后交蓆的热闹场面,至今还记忆犹新。供销社规定收蓆的那一天,当太阳公公还在睡觉的时候,圈头村的男女老少就开始行动了,男人们把蓆一捆一捆地扛到桥东的收蓆场排好队,剩下的交蓆就是女人的活了。经常是从收蓆场南北两溜儿的蓆一直摆到大碾子,银白色的蓆子在阳光的映照下十分壮观,恰似两条白色的长龙。蓆子旁边或站或坐着蓆主。炎热的夏天,她们个个晒的汗流颊背,有的头上戴着草帽,有的头上顶着块毛巾,耐心地等着交蓆。在寒冷的冬天,那些每天盘坐在地上织蓆的妇女们,今天就站在刺骨的冷风里,她们有的蜷曲在苇蓆旁,有的几个人挤在一起相互取暖,她们有的相互交谈着什麽,这样似乎就忘记了寒冷。圈头村供销社的收蓆人是夏玉会(小黑人),他性格随和幽默风趣,他清楚跟妇女们打交道就得半真半假,不能叫真儿。在收蓆的过程中,他经常是被妇女们扯来拉去的他也不恼。他一只手拿着一个五尺的杆子,一只手拿着一根碳棒,你拉过去了他就在你那收两份,完后仍然回到排队的地方继续收。那些爱嚼舌根子的妇女们打趣的说:“小黑人亏了是个肉长的,就是个铁打的也早就拉散了。”交完了蓆下午是女人们清松的时候了,她们可以洗洗衣服串串门子,找知己的说说心里话,要不第二天就又披挂上阵了。
三年困难时期,是六十岁以上的人刻骨铭心的年代,那时候每天吃着瓜菜代,喝着大锅清水汤的妇女们,她们拖着浮肿的双腿,仍然趴在地上截苇织蓆,饥饿和劳累催残着她们的肌体,她们却毫无怨言。俗语说:“穷则思变”,饿急了的白洋淀人终于想明白了,我们不能守着元宝挨饿,得想法子把蓆带出去换粮食。于是他们串通了几个胆子大的决定先式一试。晚上他们把事先织好的二十领大花蓆用开水浸湿,第二天早上苇蓆就像棉布一样绵软任意折叠,他们把蓆叠成方形每十领蓆装一个麻袋,然后用线绳子封好,每个人只能带二十领蓆,然后小扁担一挑几个人就上了路。
那个年代盲流(私自外出者)太多,车站里上下车的人们每个人都背着大包小包的,那些弱不经风的人们承载着互通有无的重任。车站里人影蹿动,他们也和我们一样,在全国各地做着以物易粮的事情。挑着担子走在人群当中,经常被人推的东倒西歪,过天桥时险些被人挤到桥下,上车的时候扛着装有二十领蓆的两个麻袋,爬上火车的难度是可想而知的。到了东北几个人分开进了屯子,没有作过买卖的庄稼人,为了活命还是鼓起饥肠漉漉的肚子,扯着嗓子喊着:“买好炕蓆呀!白洋淀的大花蓆!用粮食换哪”。东北家家睡土炕没铺过炕蓆,今天有人把炕蓆送到了家门口,更何况是以蓆易粮不要现钱,真是天大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于是家家争抢白洋淀的大花蓆。不到一天的工夫二十领大花蓆抢购一空,望着用蓆换来的两口袋粮食,他们高兴极了,忘记了旅途的疲劳和辛苦,他们似乎看到了老婆孩子企盼的笑脸和闪着亮光的眼睛,急忙挑起两口袋粮食踏上了回家的路程。用蓆在东北换粮食的消息不经而走,人们纷纷效法,在那个时期用蓆换粮食地确救了不少人们的性命。
雄安新区建立以后,白洋淀的妇女再也不用织蓆了,她们将彻底告别辛苦和劳累,在习近平主席的领导下,沐浴着在改革开放的阳光尽享天伦之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