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君渔村上 再现民风淳

说一是一

      置身在碧水蓝天、绿苇粉荷之中，你肯定会由衷赞叹白洋淀给雄安新区带来的那份秀美与灵动；走进那些渔村苇巷，你更会感受到白洋淀因水而成的独特民俗风情。

      初到白洋淀，乘一叶扁舟，船工会带你走进水乡深处，细细观赏美景，深深体验民风。沿路有各式各样的行船，船工会热情地介绍：大一些的叫“大六舱”，小一点的是“小三舱”，落满褐色鱼鹰的叫“鹰排子”，放鸭用的叫“鸭排子”，水猎用的叫“枪排子”。你还可以试试各种划船的方法：一人双桨的单人划，“前把后棹”的双人划，一人一桨的“单棹挑”。如果是在冬季，淀里结了厚厚的冰凌，各种船没了用武之地，人们出入淀区就得靠撑“拖床”（一种大冰床子）或者步行了。最麻烦的是初冬刚结冰和春天冰面融化的时候，船不能行，人又不能走，这种状态叫“孱河”。过去，到了“孱河”时节，水区的人们会有半个月甚至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被困在淀中，交通断绝，大家只能提前备足食物和生活用品，除了极特殊情况是不出村的，村与村遥相对望，却不通音讯。如果有人得了重病，必须外出就医，村里就动员各家的壮劳力合力砸开冰面，开辟出一条河道，让船出行。

沿途还会看到渔民们用各种工具和方法捕鱼捞虾。白洋淀的捕鱼方法大致分几类：第一类是“守株待兔”型，渔民把渔网和鱼钩下到水里，等着鱼儿自己撞网上钩，这类渔法如粘网、粘钩等；第二类是“请君入瓮”型，渔民布置好陷阱和鱼饵诱捕鱼虾，这类渔法如下篮、下篓子、下密封、下卡、下罐子、下地龙、闸箔、出汕等；第三类是“主动出击”型，渔民们主动找寻鱼虾踪迹然后捕获，这类渔法如叉晒、叉窝子、扣大罩、夹罱子、拉大绠、放鱼鹰、蹾清、淘埝子等。捕鱼方法大概有几十种，每种方法都体现出白洋淀人的聪明智慧。

听！笙箫锣鼓、古腔老调由远及近；看！渔家娶亲嫁女的船队迎面驶来。彩船上大红的罗帐随风舞动，船舱里端坐着美丽的新娘，随着船儿的摇动，笑容也荡漾在她的脸上！

泛舟浩淼大淀，穿行弯弯水路，眼前会不时出现一座座小岛，那就是白洋淀的一个个渔村。弃舟登岸，体验一番原汁原味的水乡生活吧！

      渔家的院落好小好小，渔村的街巷好窄好窄，窄到相向而行的两个人只能勉强侧身通过。可不要认为这里的人们不大气，在这“寸土寸金”的白洋淀，盖房建院分外艰难。过去的白洋淀水患频发，十年九涝，淀区盖房之前必须把宅基垫高，而这里水多土少，生活在小岛上的人们只能向水底要土。从水底取土的一种方式叫“戗泥”，先用“小罱子”（形似大夹子）把水底的淤泥夹到船上，再卸到岸边，过些日子，等大部分的水分渗漏蒸发掉，就将泥土铺到宅基地上。还有一种方法叫“打垡子”，在浅水里操作，用一种平板铁锹把水下的泥土切割成30厘米见方的泥块，这就是“垡子”；然后将垡子一个个摆放到大船的船头和船舷上运到岸边，再一块块背到宅基地上。“戗泥”和“打垡子”都是又脏又累的劳动，现在这种劳动方式基本见不着了，有了挖泥船，机械代替了人力。谁家盖房子，村里人都要帮忙，每家要出劳力“助工”，主家只管饭不给钱。渔村居民门对门、户连户，不少人家没有院墙和院门，只是用芦苇夹一道“寨篱”（篱笆）。正是因为街巷和院落太小，渔村的老房子都盖成平顶，房顶上还用砖瓦砌成的漂亮“房栏”，平时可以代替小院晾晒东西，水涝之时人们也会把家具等搬上屋顶，在这里生活一段时日，直到洪水退去。特殊的居住模式营造了特殊的水乡风尚，村民们住得紧凑，又因被水重重包围，村里极少来外人，于是家家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民风淳朴，亲如一家。

      到了白洋淀渔村，好客的渔民会先沏上一壶本地特产的“荷叶茶”或“莲芯茶”为你消渴祛暑，然后再把特色渔家美食端上餐桌请你品尝。白洋淀很多美食实际上就是渔家地道的家常饭，这些饭菜的烹制方法与白洋淀人的生产方式紧密相连。捕鱼时节，一家人都在渔船上吃住。船上空间狭窄，只能在船尾安放一个“小锅腔子”，饭和菜搁在同一口锅里来烧，掀开锅盖，锅里既有菜又有饭，于是被称为“一锅掀”。“半蒸半煮”和“小鱼钻沙”是“一锅掀”的代表性饭食。“半蒸半煮”：先在锅底炖鱼，等鱼半熟时在锅边贴上一圈儿玉米面饼子，饼子一半浸在鱼汤里，盖锅继续烧火，等鱼和饼子一起熟透，掀锅戗下饼子就着鱼吃，饼子没沾鱼汤的一半是玉米面的香脆，沾了鱼汤的一半散发出浓浓的鱼香。“小鱼钻沙”：还是先在锅里炖小鱼，小鱼半熟时，把淘好的小米铺在鱼上面，再盖锅继续烧火，最后小鱼和小米一起熟透，掀锅一看，小米饭和炖小鱼混在了一起，就像鱼钻进了黄灿灿的沙堆，因此白洋淀人把这种饭菜称作“小鱼钻沙”。民谚曰:“宁舍宴席八八，不舍小鱼钻沙”，米香伴着鱼香，令人垂涎欲滴！白洋淀渔家还有很多水乡特色饭菜呢，如汁浓味香的“炖杂鱼”、清爽滑润的“凉拌白花菜”、清香去火的“荷叶角炒鸡蛋”、晶莹爽滑的“鱼鳞冻儿”、营养焦脆的“油炸水蝎子” 、嫩白鲜美的“熘鱼片儿” 、鲜艳酥软的“小虾糊饼”等，都是正宗的白洋淀渔家美味。我们常说“一次三餐”，而淀区渔民的饮食习惯却是“一日两餐”，这种习惯缘于水乡人的捕鱼生活：早晨起来先下水捕鱼，然后抓紧时间到早市上卖鱼，上午十点左右才有时间安排早饭；早饭后继续劳动，中午那顿饭就隔过去了，一直到下午收工后再吃晚饭，两餐之间肚子饿了就吃块“饽饽”（干粮）垫补垫补。随着生产方式的改变，现在很多人家也逐渐改为一日三餐了。

品尝了白洋淀的渔家饭，晚上你一定要住下来，体验一次白洋淀原生态的“夜生活”。

“月亮升起来，院子里凉爽得很，干净得很，白天破好的苇眉子潮润润的，正好编席。女人坐在小院当中，手指上缠绞着柔滑修长的苇眉子。苇眉子又薄又细，在她怀里跳跃着。……这女人编着席。不久在她的身子下面，就编成了一大片。她像坐在一片洁白的雪地上，也像坐在一片洁白的云彩上。她有时望望淀里，淀里也是一片银白世界。水面笼起一层薄薄透明的雾，风吹过来，带着新鲜的荷叶荷花香。”

这是孙犁先生《荷花淀》中的著名段落，描写的是白洋淀女人月下织席的情景，这在水乡是极为常见的画面。白洋淀织席历史悠久，苇席产品在北方数一数二。编席是女人们的活计，女孩子几岁上就开始跟大人学织席，编织过程主要包括三个步骤：踩角（起头）、织席心（编织席的中间部分）、缲边（收边）。席子的图案丰富多样，有双纹、十字纹、方块纹、三角纹、人字纹等。

傍晚时分，“织女”们编织完漂亮的花席，就到了淀中沐浴的时间。她们像出笼的鸟儿，在暮色掩映下，驾着一条条小船向那银色的大淀划去，彼此呼唤着，应和着，笑着，闹着。多年以来，每个村子都约定俗成，哪块水域是男人们的“澡堂”，哪块水域供女人们“天浴”。有时候，碰巧有异性划船经过，远远地望见洗浴场面，并不躲避，只需放开喉咙大声说唱两句，洗澡的人闻声便跳入水中，把身体隐蔽起来。淀水在太阳底下晒了一整天，有了温度，暖而不热，凉而不寒；人们洗去了一天的疲乏，浑身舒舒服服的。

      与白洋淀人接触后你会发现，男人们豁达开朗、大方好客，女人们心直口快、热情奔放。这种开放民风的形成是有其文化地理原因的。白洋淀耕地极少，自古就不具备男耕女织、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条件，人们只能适应环境“靠水吃水”，打鱼捞虾、采菱挖藕、织席编篓，卖出劳动产品，然后再买进粮食衣物等生活必需品。因此，很多白洋淀人常年漂泊水上，沿海河水系“上府下卫”（保定府、天津卫）、走南闯北，逐渐形成了有别于京津冀乃至广大北方地区的独特的水上商品经济形态。白洋淀人见多识广，精于算计，性格豪爽，尚武刚硬，有谚云：“京油子，卫嘴子，保定府的狗腿子，斗不过白洋淀的水鬼子”。此谚虽含戏谑调侃之意，却也藏有几分道理。抗日战争时期，白洋淀渔民组织的“雁翎队”，凭借着这份机智勇敢，痛击消灭了多少日本侵略者啊！

      晚饭后，你应该再感受感受“放荷灯”的乐趣。白洋淀地区不适宜叫“河灯”，而应该叫“荷灯”，因为灯放在淀面上，而不是河面上，并且灯盏也的确是由新采摘的“荷花”花瓣做成的。把一条条“灯火纸”捻成灯芯，蘸油点燃，放在一个个荷花瓣上，就成了一盏盏“荷灯”。荷灯浮在水面上，粉红色的花瓣两头尖尖翘起，中间有一个凹窝，就像一只只漂亮的小船。荷灯漂散在宽阔的淀水上，远远望去，莹莹点点，与灿烂的星空遥相辉映，真是美不胜收！面对荷灯，虔诚地许下你美好的心愿吧！过去，每年的阴历七月十五（民间称为“鬼节”），白洋淀都有放荷灯的风俗，一是为了祭奠先人，二是为了驱鬼辟邪，三是为了许愿祈福。现在，白洋淀人不仅保留了“放荷灯”的传统，而且将其作为当地旅游产品的重要元素，不管初一还是十五，只要淀里不结冰，天气适宜，都能碰上放荷灯的，有本地人，也有外地游客。荷灯也被赋予了更多崭新的意义，比如在阴历七月初七放荷灯，就表达了情人们对美好爱情的深情祈愿。

      荷灯飘远了，夜也深了，一天的游览结束，现在要准备歇息了。除了选择入住水乡民宿，你也可以选择像渔家那样睡在渔船上，那可是绝美的情境，绝妙的感受。船泊淀边芦苇荡，或两三知己，或执手爱人，抚琴鸣箫，对饮吟唱，全部身心都沉浸在白洋淀寂静迷人的夜色里。微醺之中，头枕粼粼月光，脸上挂着浅笑，进入梦里水乡。我敢肯定，今后你一定会常常梦回白洋淀，梦回这魅力无穷的雄安水乡！

（稿件来源：《中国水利报》2018年9月27日《大淀情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