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五姐告状——早年发生在圈头乡西李庄村的一桩案情

水梦家园

故事发生在水乡白洋淀——安新县圈头乡西李庄村。现在，五六十岁的安新人对此还记忆犹新吧！

圣水起祸

夜，静谧。新月悬挂在湛蓝色的西南天空。满天的星斗闪烁着微光，好像侦查员的眼睛一样，窥探着人间。

一九八二年一月二日，正是农历腊月初八。这天晚上大病初愈的李大安躺在炕上，高兴的和母亲商量着过年的打算，她是一个善良而又愚昧的女性，按着丈夫的吩咐，今晚仍然要喝一碗“圣水”。八点多钟，母亲将一碗白开水放在灶台前，准备贡半小时后让女儿喝下去，忽然，李大安听到屋门响了一下，就问，“门怎么响了”？母亲想，也许神仙送药来了吧，便随和着说了句什么，随即将“圣水”递给了李大安，大安见水中有两个烟圈，迟疑了一下，便喝了一口，“妈，今这药苦。”李母不满意的说:“不是不让说话吗！”心诚才能治病，快喝下去吧！

李大安喝完，只说了一句“我不好”便口吐白沫，俩眼翻白，不行了，“大安！大安！”这时，李大安的丈夫张广安回来了，见此情景也着了慌，随即去叫医生。当医生赶到时，三十六岁的李大安已经离开了人世。

中年丧妻的张广安急得像疯了一样。捶胸顿足的嚎啕大哭，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到:“你这么早的走了，丢下我孩子可怎么过啊……”两个儿子哭的撕心裂肺，“娘啊！……我们离不开你！……”哭声，叫声、劝解声敲打着人们的心。使在场的乡亲无不掉下同情的眼泪。

翌日，死者的五妹李大符、弟弟李大胜来后，看到姐姐那黄绿色的脸，顿觉诧异。又听母亲叙述了经过，心中更起疑团，为什么死的这么快？“圣水”里有没有问题？姐弟当即商定，二姐死因不明，不能入殓。并拿着盛“圣水”的碗到圈头公社报案，请求公安人员验尸。

此举动，如同一块巨石落在了湖面上，立刻在人们心里掀起层层波澜，张广安反对说:“你姐是月子病死的，孩子已经够难受的了，还验尸干什么？”，也有亲戚说:“人死难扶起，还折腾个啥？”。李母也说:“大安是我亲生闺女，死了还开膛破肚，我受不了，有冤去地府告状吧，咱家冤死不告状。”在糊涂、执拗和被封建思想束缚的母亲面前，李大符姐弟二人左右劝不顶用，这时，有人去派出所把案撤了，李大安的尸体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埋了。

自二姐死后，大符的心情始终不能平静，二姐的音容笑貌无时不在她的脑际萦绕，一天，她深深的陷入往事的回忆之中——

二姐大安是个心地善良而又吃苦耐劳的人，体贴丈夫，疼爱孩子，和邻居和睦相处，是全村有名的贤妻良母，她儿女双全，吃穿不愁，小日子过得挺红火，可是，当二姐生下第二胎后，厄运降临了！在月子里，她曾因四次食物中毒险些丧生，而且，每次都是吃了二姐夫张广安做的饭和熬过的药引起的，难道他……突然，大符想起了外甥和她说过的一个情况。

那是在李大安第三次中毒的一个晚上，李大安把儿子小山叫到身边，她泪水汪汪难过的说:“儿啊，看来妈活不了多长了，我死了，你知道你爸和谁结婚吗？”。小山子会意的指了指夏××的家。

“我死了你咋办？”大安用颤抖的声音说。懂事的小山抽泣起来，“妈妈，你不能死，我们离不开你，小妹还没满月。”说罢，呜呜哭起来。

“要记住，如果我死了，就是你爸和夏××害死我的，你要和五姨去告状”

幕幕往事像电影一样在李大符脑海里闪现，越想越义愤填膺。

一九八二年农历二月二日，张广安带着孩子来串亲戚来了，一见岳母又抽搭起来了，并说，这些孩子早早失去了母亲，实在可怜，我想再给你找个闺女，给孩子找个妈妈，你看行吗？愚昧而又善良的李母瞅瞅女婿看看外孙不由得眼泪又掉了下来。就这样李母答应了张广安饿要求，张广安喜出望外，顿开眉锁，甜言蜜语的表示：“我一定找个心地善良的女人，不让孩子们受屈，娘，你放心吧！”有人问，你准备找谁？张广安脱口而出，就是我村的夏××。她对孩子们可好了。在一旁做饭的李大符听了此话，不由怒火中烧，拍案而起，“姐夫余弦我们不反对，但是夏××不是个好东西！”李国胜也插上一句，“你再结婚，我们不反对，但我们要把二姐的死因弄清楚，我们去公安局吧。”张广安像被捉脏的小偷，又紧张又狼狈，忙说，“不同意就算了。”

然而，张广安在半年后的一天，不顾李大符一家的反对，硬是和夏××结婚了。

真是给人眼里插棒槌，李大符一家气氛至极，决定赴衙告状申冤。

二十八岁的李大符是中共党员，在党的教育下，她懂得，人民政府是为人民做主的。法律是惩罚罪犯保护人民的。只要依靠组织，就能战胜邪恶，取得胜利。但是，她毕竟是一个农村妇女，没打过官司，没告过状，诉状如何写？状告几条？这些对她是那样的陌生，以至于产生了胆怯发怵心理。她想，不正之风还很盛行，没人没钱能打赢官司吗？旧社会杨三姐的遭遇会不会落在自己身上？自己是出家的人了，婆家不同意怎么办？更难办的是如何说服母亲！经过对母亲启发诱导，母亲也产生了怀疑，但李母又提出，“你们告了他，政府处决了他，孩子不是少爹没娘了吗？”这确实是个实际问题，两个孩子也不知听了谁的劝，也改变了以往的态度，哭着说:“五姨啊！给我爸留一条命吧！不然，妹妹刚几个月，谁管我们啊！”看着可怜的孩子，李大符再也忍不住了，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

感情和理智进行着较量，是县衙告状，还是放过可能的罪犯？两种思想进行着抗争。那些天，李大符茶饭懒咽，夜不能寐，精神恍惚，忐忑不安，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窝深深地塌陷着，像得了一场大病。难啊！难！！她像中了邪一样，每天都梦到二姐，二姐向她哀求着，“五妹啊！我死的冤啊！给我告状去啊！”

一天夜里，大符被噩梦惊醒，她索性不睡了，她深情的望着丈夫说:“如果我告不倒张广安，我心里不踏实。如果我触犯了诬陷罪，坐了牢，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媳妇。”说罢，眼圈都红了，不久，她又见到外甥，拉着他们的手用平和的语气说，“你爸犯了什么罪，判什么样的刑，自有公断，不过以后有我吃的就有你们吃的，有我穿的绝不让你们冻着。”说完紧紧的把两个孩子搂在怀里。

理智战胜了感情，共产党员李大符决定用法律武器战胜邪恶，随后，她学习了《刑法》和《刑事诉讼法》的有关条款。为了弄清二姐的死因，她专门去天津咨询了相关医生。在做好充分准备的情况下，李大符和李国胜姐弟俩昼夜写出诉状，满怀信心的踏上了告状的征程……

盛夏，骄阳似火，大地上散发着炙人的热浪，如同在蒸笼里一般。

李大符双脚浮肿，妊娠反应强烈，再加上旅途较远，水路旱路交叉进行，去一趟县城好难。可是为了不让犯罪分子逍遥法外的心情驱使着她。她似乎忘记了一切艰难困苦，姐弟二人大汗淋漓的的来到了县公安局，侦查员王胜国接待了她们。李国胜忙着递烟过去，“同志，吸烟——”破案时，把烟看的比吃饭重要的王胜国向来公私分明，手头干净。他笑着拒绝了，此时，李大符姐弟俩对公安人员的误解和恐惧消除了一半。

李大符迫不及待的问:“人被毒死是什么症状？我怀疑二姐是被张广安投毒致死的。请您们调查。”接着，大符把怀疑的根据逐项做了告发。认命关天，案情重大。王国胜马上叫过技术员马旭，马旭同志迅速查阅技术资料。很快查出和李大安极其相似的症状，案情引起了安新县公安局的高度重视，迅速组成了由刑警队长李树根侦破组。

李大符告状一事震惊了三乡五里，人们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有的为她担忧，有的为她鼓气。也有的讽刺说，李大符想当杨三姐了。还有的说，李大符花钱买通公安局了。李大符不顾外甥们的处境，真心狠。一天，有位亲戚劝李大符:“大符啊！告状可不是闹着玩的，弄不好就是诬告，是要坐牢的。再说张广安心狠手辣，这事还是不管为好。”李大符斩钉截铁的说:“没门！我就不信天下没有公道！别说是我亲二姐，就是别人我也要管。如果我有诬陷罪，我愿意承担法律责任。”

侦查工作紧张而秘密的进行着，可李大符不知道这些。几个月过去了，李大符见不到音信，心里不安起来。隔几天就去一趟县城。公安局、法院、司法局妇联都留下了她的足迹。她虽然没有打听到可靠的消息，但值得宽慰的是，不管到哪个相关部门，给她的不是冷嘲热讽，而都是热情的支持、鼓励和同情。她联想到《杨三姐告状》真实的感受到新旧社会两重天啊！

公安人员经过四个多月的侦查，初步掌握了张广安的一些罪证，为进一步验证李大安是否中毒死亡，安新县公安局决定1982年9月23日开棺验尸。这个消息当时成了安新县风靡一时的特大信息，人们议论纷纷，都拭目以待。

狡猾的张广安坐卧不宁，如同惊弓之鸟，他鼓动本家族:“坟是张家的坟，人是张家的人，她李家要挖咱们祖坟怎么办？”企图阻拦开棺验尸……

当时，李大符已经接近临产，不便去坟前，张广安在她家附近遇到过她，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张广安恶狠狠的说:“好你李大符！你破我家的坟，开我家的棺，这不是给我难堪吗？如果验不出怎么办？”

李大符镇静的说，“我二姐死的不明，就得检验。谁该承担责任谁承担！”

开棺验尸的第六天，李大符生下一个女孩，她闷在屋子里，天天盼望着验尸结果，一天、两天……

两个多月过去了，还是杳无音讯，她呆不住了，抱着孩子又去了县城，她东找西找，听说县人大主任李汉文为人公正。于是，就挨门找这位清官，最后，县人大常委会副主任张闵花接待了她，替她抱着孩子，请她慢慢说，张闵花听了她的叙述后说；“以后不要带着孩子总跑了，你姐的仇一定要报，我们替你反应。”县妇联主任王凤婷说，我们支持你告下去，请你相信人民政府。

句句话语温暖着李大符的心，她等待着，等待着……

这一天终于来到了，经保定地区公安处和河北省公安厅坚定，李大安体内有大量的砷，说明是中毒而死。

1983年8月10日张广安被依法逮捕。

私生活是一面镜子，私生活丑恶的人，他的心灵也是肮脏的。

一九七九年某日，张、夏利用看电影的时间勾搭上了，以后就长期鬼混，夏经常利用晚上时间去张家串门，被蒙在鼓里的李大安对夏像亲妹妹一样，有一次，张广安写给夏的情书被人拾到了，一时闹的满城风雨，大安得知后，气的牙根痒，她本来对这丑恶的行为进行揭露和斗争，可是她没有那样做，她想，事情传扬出去怕丈夫没法做人。孩子们在村里也会抬不起头来。她决定自己吞下这颗苦果，她哀求丈夫，别和夏某某来往了，她期待着丈夫的回头，比以前更加体贴丈夫了！有时，夏某某又来串门，大安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热情招待。她幻想着用自己善良的心唤醒张、夏俩人的良知。她痛苦的等待着，迂腐的忍受着。然而，对道德沦丧的张广安没起到丝毫作用。张夏二人不但没有得到收敛，而且把李大安看做是软弱可欺，张广安为了和夏好一辈子，成为合法夫妻，除掉李大安的邪念在心里萌生……

李大安在生第三胎时，张认为机会来了，他悄悄买来了毒药藏在家中，伺机动手。

一九八一年九月二十二日，大安生下一女，她沉浸在儿女双全的幸福之中。可她哪里知道，死亡的魔影正在步步逼近！

第二天早上，张广安假献殷勤，给大安做了一碗面汤。将毒药搅在里面端给了大安。然后到岳母家报喜去了，大安吃后，顿觉疼痛难忍。上吐下泻，经医生抢救，算是没有生命危险了。

在此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张广安用同样的手法下毒三次，药量不断加大，但大安都奇迹般的活了下来。张为了不露马脚，对大安更加殷勤了，对李家也越来越好，但张广安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绞尽脑汁，寻求快速杀人的新办法。

一九八二年农历腊月初八晚上，张广安决定再次下手，他吃完饭就佯装出去串门，八点左右，他悄悄溜回屋外，把已经准备好的剧毒放在了岳母为大安准备的“圣水”里，临走时不小心碰响了门，大安就这样被害了……

一九八三年十二月二十九日，万里无云阳光明媚，张广安这个杀人恶魔被押赴刑场，执行枪决。

李大符激动的心情难以表达，看着二姐的遗像泪眼潸潸，说到:“二姐，政府给咱做主，小妹给你报仇了！你瞑目吧。”（图文/和为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