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27【白洋淀草根文学】烧车淀的故事(2016.12.9)

水梦家园

相传，白洋淀人的祖先从山西洪洞县和古北口小兴州迁来。为留个纪念，迁民时把最末一个脚趾甲盖儿劈成两半，以表从此两地隔离，再不回程的决心。不信问去，白洋淀人有哪家是重新搬回洪洞县、小兴州去的？想知道自己是移民的后代吗？看看自己的小脚趾就知道了。

就说烧车淀边的郭里口村吧，最先搬来的人叫“巨路”，娶的是“蛮船”上的女人。生活繁衍数百载，成为全村最大户——老“车”家。

烧车淀打渔人

巨路是个体魄魁伟的青年壮汉，原籍晋西小兴州。家中失火烧了窑洞，年老体弱的父母火中葬身。正当此时，皇帝下了移民告示。他想：残破之家无可留恋，不如顺其自然响应征召，哪的黄土不埋人？真像皇榜上说的那样还可找条出路。就毅然决然地拉上一辆破车，带着一团破被，一口铁锅，一把火镰，一把镢头，晓行夜宿，来到白洋淀最北边的一片沼泽。四下一看，不禁一屁股蹲在地上，那才是土地庙里的横批——到此寒心呢！“嗨，从火里逃出来，又困在了水里！”

“随遇而安吧！”巨路只好认命。给人带来灾害的，无过于水火；可给人带来好处的，也无过于水火。有火镰取火，用铁锅和淀水烹煮随手可捉的鱼、虾，就成了巨路千篇一律的饭食，凭着年轻，用浑身使不完的力气开垦着土地，同自然和命运进行着抗争。

“蛮船”女孩

一天，巨鹿站在水边，手拄着镢头柄，正盯着水上一对戏水的天鹅出神，忽然听到一串银铃般的歌声：

                    出了鄱阳入洞庭，

                    攀着运河上天津。

                    天津东头通大海，

                    西头连缀两颗星……

在这杳无人烟的水淀洼里，居然听到了美妙的歌声！巨鹿一蹦三尺高，顺声音望去，见有一条蛮船款款行来。越来越近，只见船头一位美丽的渔姐儿，背靠着船楼儿，一边唱还一边朝自己招手呢！巨鹿见了人，喜出望外，跳下水朝渔船游去。船上还有一对老人，都是满头白发。把巨鹿拉上船后惊奇地上下抚摸，好像揉搓着一颗从泥土里捡起来的珍珠。他们说：“我们年年从老家鄱阳湖进洞庭湖，顺着大运河奔天津卫，再从天津经过东淀来赶这西淀的桃花渔汛，可从没有见过人，看来这里有了主人喽！”

一家人对巨鹿热情招待，一顿野餐虽无山珍海味，却尽是水中珍馐：“三米”饭，炖鳜鱼。巨鹿还真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狼吞虎咽吃得肚子鼓胀胀的了还想吃。抹抹嘴问：“饭这么香甜，米也稀奇古怪，有的三角角，有的圆滚滚，有的长针针，我从来没见过。”姑娘抢话说：“这都是鄱阳、洞庭湖里水生水长的，三角的是菱角米，圆的是鸡头米，像针的是芒子米……等我拿给你看。”说着从后舱里拿出一个花线巧绣的荷包：“给，这里面都有。”巨鹿要掏出东西来还荷包，姑娘紧捂着巨鹿的手，脸红了。巨鹿明白姑娘的心意，双手捧着荷包辞别一家人。姑娘含情脉脉地对巨鹿说：“今儿我们就回南了，盼着明年再见到你！”

心中有了期盼，巨鹿更加坚定了在此落地生根的决心。干活时，把荷包挂在脖子上，让它贴着自己的心窝窝。累了，就把玩着荷包，时间一长，荷包磨破了，捧淀水洗脸时，荷包里的菱角、莲籽、鸡头、芒子洒落到水中。自然而然地发芽、生根、开花、结果。瞧那莲荷亭亭玉立，散发着清香，多像蛮船上的姑娘啊！那莲藕，多像姑娘的胳膊呀。那芒子，挺着剑一般的叶子，多像姑娘柔中带刚的性格呀。那洁白的菱花，不就是姑娘微笑时的酒窝吗？七菱、八藕、芒子九，采食着应时成熟的香甜籽实，眼前浮现着蛮船上姑娘的影子，这影子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地陪伴着他。

又是一年桃花渔汛，蛮船如期而至。姑娘跳下船，风风火火地跑到巨鹿面前，欲言又止，欲动又止，反倒羞答答地低了头。巨鹿呢，也克制了自己预想的亲热举动，把姑娘让进自己的破车铺。姑娘扫了一眼这窝铺，说：“瞧你，拿块土坷垃当枕头，不硌得慌吗？”从船上取来一个绣花枕头：“这是我一直用的，给你枕吧……要不是单为来看你，我们就不进西淀了。过了明儿蛮船要在东淀胜芳打齐儿回南呢！”“那……这……”“别说了，爹妈等着我呢！巴望明年还能见到你！”一行说着就走，巨鹿抱着枕头赶出来，姑娘已经上了船，三人正挥手向自己告别呢。

姑娘给的枕头软绵绵的，枕上舒服极了，里边装满了幸福的梦。枕头脏了，巨鹿拿到水边拆洗，原来里边装的尽是蒲英、芦花。突然一阵旋风袭来，那蒲英、芦花纷纷扬扬漫天飞舞。巨鹿束手无策，只能呆呆地看着，好不懊悔。哪里知道因祸得福，不知不觉中，满淀生长起翠生生，直愣愣的香蒲和芦苇来了。

又是一年芳草绿，依然十里桃花红。燕子又飞回来了，桃花渔汛也已经到了，却仍然不见蛮船的影子。巨鹿每天眼巴眼望，焦急地等啊等。直到荷花飘香的时候，忽从东南天边，飘来一叶扁舟！船行似箭，如飞而至，姑娘不及缆船，一头扑在巨鹿的怀中，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好一阵，才慢慢抬起头来，满眼满脸都是泪水。“老人家呢？”巨鹿关切地问。“都去世了，”姑娘哽咽着回答：“我自个驾船来找你，但不知你还回不回山西老家去？”“哪里话，海角天涯，心安是家，这里到处是宝，我算是离不开这儿了，咱俩都已无牵无挂，就在这一起过吧？”姑娘坦率地点点头说：“我也是喜欢这个地方，还有你。前两次不过是在考验你呢！”俩人抱得更紧了。

小伙子真棒！挖河抬田，河道纵横，田园齐整，错落有致。芦蒲千顷，荷菱满淀，可养育繁衍不尽的子孙！姑娘真巧，双手能织出云朵似的苇席，还会百十种捕鱼绝技。他们要用勤劳的双手，让家乡成为日出斗金的聚宝盆！

新房盖起来了，新船排好了，那辆破车呢，再无用处，一把火烧了，指“车”为姓作为纪念，并给这片水淀洼取名为“烧车淀”。从此世代繁衍，在烧车淀边形成了一个村落——郭里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