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前言:
小沛祥惹下了大祸一走了之,可他父母又怎能不来把善后的工作处理得当呢。也就是这阴差阳错的处理,让表亲的未来生活,有了一个稳定的保障!
而秀苇这对新婚夫妇,也不知羡煞了多少俊男俏女,至少在她三个姐妹眼中,这个姐夫是完美无瑕的好男人……
——碧水白洋
《淀上人家》(九十五)
解困老表先扩种,初二踏冰同回亲。
又进了堂屋门,簪荣就把卖鸡蛋的扶在椅子上说:“表弟,你先坐一下。”百胜和红灯也进来了,百胜向簪荣说“先点把火,把熬的那大白菜热一下,把饼子熥熥,剥几个青果(腌鸭蛋)我和表弟喝两盅。”红灯说:“俺们屋里有炖好的鱼,我去抄一盘子,回来下酒。”说着扭头就去了。簪荣点着火了,从后锅里舀出一盆热水端过来,说:“表弟,先洗把脸。”再一看卖鸡蛋的衣裳上滚的鸡蛋黄,鸡蛋清儿都打铁了,就说:“表弟,这衣服你没法再穿了,脱下来我给你找一件你姐夫的大棉袄穿上,就给你了。你这个,回头我拆拆洗了,再做上,再叫你姐夫穿。”红灯端着鱼进来了,看见卖鸡蛋的在穿百胜的大袄,就说:“这大袄也太肥了,再说,你留下的百胜也穿不得呀。我还有一件,也许表弟能穿的,你等一下,我去拿。”红灯又回去拿大袄,卖鸡蛋的就先洗手,洗脸,洗脖子。刚洗完,红灯拿棉袄过来了,沂蒙也跟了进来。把棉袄一试穿,很合身,红灯说:“表弟呀,这大袄就是你的了。”卖鸡蛋的还不好意思,想说什么。沂蒙说:“还有什么可说的,今儿叫沛祥这个嗄小子闹的,遇上了表弟,咱就是缘分!人和人一有了缘分就什么都有了!”卖鸡蛋的穿上大袄,簪荣端上了熬白菜,大饼子,腌青果,还有红灯端过来的鱼。百胜又拿出一瓶酒说:“表弟,要不是今儿这么个事,你还不登姐夫这个门,这大冷天的,你来了,我们已吃了饭,也得陪着你,一块儿喝点。”红灯也搬条板凳坐过来一起喝。喝着酒百胜才问这卖鸡蛋的姓名,卖鸡蛋的说他姓高,叫高路。问他带出来多少鸡蛋,他说,姐夫你就别管了,既然是亲戚就说不上钱了。百胜拿出两块银洋给他,高路说什么也不要,打过来打过去,红灯又从中说合,最后收了一块银洋下场。百胜说:“高路表弟,今儿这大冷天的,你不在家偎冬,还跑这么远卖这么点鸡蛋,是不是日子过的忒紧吧呀?”高路说:“咳,我自小娘死的早,爹五十多了,身体一直不好,这二年又得了‘臁疮腿’,流血流脓下不了炕。家里有祖传下来的四亩凹茬苇地,上面长的苇子卖相不好,自个织不了蓆,又卖不上价去,一年光给老爸买药的钱都混不上。这不,天越冷,老爸的腿越厉害,我想头年里倒卖两趟鸡蛋,给老人家买点上的药,安安定定的过个年。结果,今儿遇上了这么个事。咳——。”百胜一听眼圈都红了,正想说什么,沂蒙插进来说:“你爸得的是臁疮腿?”高路说:“是。”沂蒙说:“我在山东老家时,我爸爸有个偏方,很灵的!是用新鲜鲫鱼带着鳞把皮剥下。用清水洗净腿,把有鱼皮的一面贴在患处,用白布轻轻绑上固定住。一两天就会有好转,如果没有好转,隔7日后再用。如果臁疮腿好了,鱼皮就贴不上去了。这个方子,我亲眼见我爸爸给二十多人治过臁疮腿,很灵,一般用一次就见效,贴两三次就都好了。你试试吧。”百胜噗嗤笑了,说:“这个方子出到咱们胳膊肘里来了。”然后他对簪荣说:“老木头大爹家打冬网呢,这时候该上来了,你去留他家刚打上来的大鲫瓜四五斤,给表弟带着,回去治表叔的腿。”簪荣去留鱼了,红灯端起酒杯说:“表弟,来干一个。”高路也端起杯两人干了一个,红灯接着说:“表弟这么困难,不如就跟我们村的乡亲们一样,引种蓼蓝吧?”高路说:“引种蓼蓝,我倒是听说过,说是那玩艺收入不小哪,一亩地眼下可以收入一百块现洋呢。可不知道从哪儿引种啊!”百胜爽朗地笑了,说:“在哪儿引种?告诉你,表弟,整个 白洋淀蓼蓝都是从咱这儿引种!”高路急切地问:“那我也引种可以吗?”红灯早又点着了小烟袋,他用小烟袋横着向高小路一点,说:“当然可以,不过你回去得再联系十家八家,为的是制靛的时候值得开一个池子。”高路说:“行,有这么挣钱的事,谁不愿干,我联系。联系好了还要怎么办?”红灯说:“你回去,要赶得在年前确定起人家,报告给我和你表姐夫。等明年开了河,就马上去打落各自的地。把你们那凹茬地上的苇茬子,烂草打落干净,芦根挖出来,地整平。然后就马上卸青泥,卸的青泥越厚,地越壮,越压住苇子喽。上过青泥后,就可以回到咱们这儿领籽种,我们会派人去教你们播种,后头的事,到时候再告诉你。只要你跟着一步一步的干,保你一亩地见一百元钱。”高路听得都神了,说:“这么好?我今儿卖鸡蛋碰上观音菩萨了,碰上善财童子了!”
簪荣把大鲫瓜从钟木头大爹家留回来了,高路也吃饱了,要走。钟百胜说,这么冷的天,又刮着大风,下着雪,无论如何不叫表弟再下步辇走回去,叫过了钟华,和景祥,让他俩撑拖床把他送到西大坞的大堤边上再回来。
转眼腊月二十三的年集过了。
爆竹一声除旧,
桃符万户更新。
正月初一在詹家寨家家的炮杖声中,在詹家寨家家的煮餃子香味中也高高兴兴的度过了。
大年初二,是新媳妇带着新女婿回娘家的日子。
早饭后,景祥和秀苇向李先生请了假,就下了坡,迈过了“勤”,踩着没脚面的冰雪,向天成家走去。前头淀上的微风从东边千里堤上缓缓的吹过来,扑在人脸上软软的,已没了什么寒意。太阳己升起三杆子高,在碧兰的天空挂着,毫不吝啬的向淀面上挥洒着温暖。白亮的阳光,像千万条热乎乎的舌头,在一片一片的积雪舔出了一层层的燕窝,燕窝底下原来玻璃似的冰层,也被它舔的泛出了铁青色,处处露出了向下渗透着的麻点子。他俩结婚后,就住在了村东南百胜家新盖的房子里。天成爷家的老房子,在村西南边,村子中间有个大凹腰叫“南腕子”,这个“南腕子”就是前头淀的一部分,都是水面,所以回娘家,在还冻着河的情况下,踩冰过去是比较近的,冰上平,没障碍,也比街里好走。为了能排成大戏《杨乃武与小白菜》,从收上秋茬蓼蓝后,便日夜奋战在红灯家的外间屋,天天由李先生教唱,念,作,打。人还不够,除了李先生的几个弟子都派上了角色以外,还请出了沂蒙婶子,让她充当杨乃武姐姐的重要角色。沂蒙婶子扮相洒脱,沉郁,俊俏。嗓音圆润,适中。李先生说:幸亏有沂蒙这么个人担此角,才搭建了这出戏“三脚鼎立”的格局,这出戏能出彩也是天定的。在春日的照晒下,在春风的拂弄中,咯吱咯吱的踩着冰面上有点开化的残雪上,两人走的很惬意,耳边还传来村里姑娘们唱着自编的小调:
初一到十五,
十五的月儿明,
风吹那杨柳绿,
大门上挂红灯。
大门上挂红灯,
咱心里热腾腾,
蓼蓝花满白洋淀,
日子它往上升。
…
秀苇看了景祥一眼,笑着说:“乡亲们,心里亮着哪!家家唱红灯,都念着红灯叔的好呢!”景祥说:“千百年来,都是富人越过越富,还自吹自擂自己有了多大的本事。穷人越过越穷,从来没人过问,没人帮衬,从红灯叔来了后,人们才有了一点过日子的盼头,乡亲们怎能不记在心里,唱在口上呢?”
说着,他俩就在冰上走过了“南腕子”,又到了西南的村边。詹天成带着家里剩下的三个闺女早迎得过了“勤”。秀苇看见了,感动的眼泪都涌上了眼眶,离多远,就喊着“爸爸”冲过去,一头扑在詹天成的怀里,搂着呜呜的哭起来,景祥也提着双包的点心,两瓶酒紧跑了几步赶过来,见秀苇抱着天成哭,自己叫了声“爸!”就站在那不知怎么好了。这时,秀苇的三个妹妹都跑过来,叫着:“姐夫,姐夫”又是拉又是拽,还说:“你把我姐娶走了,就再也不看我们来了!”“看不罚你喝酒!”秀苇从爸爸的怀里站起来,就赶快过来从景祥身边拉开三个妹妹,然后把她们搂在一起。脑袋挨脑袋说:“想大姐了吗?”三个妹妹说:“想!”“想死我们啦!”然后就互相抱着,又是哭又是笑。天成爷过来说:“行啦,行啦。快回家吧。”说着就打头里走,景祥提着礼物,在后面跟着,秀苇拉着三个妹妹一蹦一跳地,嘻嘻哈哈的向家走去。
…未完待续…
文//金恩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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