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安茶社】淀上人家（七十七回）

花开明媚

     编者前言：

       无疑，杨掌柜的话，无论是对詹二先生还是詹得利，产生了极大的动力与共鸣，故此詹二先生才马不停蹄走访于各个地方。在一系列的“骚操作”之后，对于水路航线的运营，似乎已达到了预期的雏形，看来詹氏家族的发财之路，已然要启航了。

      反观杨掌柜在这期间所表现的态度和行动，让人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影子。抛开那些世俗观点不谈，单纯以经商营利这点来看，不得不让人钦佩其赚钱眼界格局的高度，还是超乎常人的。这点，从詹家首次航运，就亲力亲为的予以帮扶同行，足以说明一切了……

——碧水白洋

《淀上人家》（七十七）


      新婚燕尔看工地  首航保定靠岸难。
      詹得利的婚事一过，詹二先生就亲自跑了一趟四门寨。在那村请来一个专门排船的捻匠头，告许他，计划排两个大对槽，两个大五仓，询问了他需要的木材方数。然后他带着这个捻匠头去了趟天津，从那儿雇了个大对槽，买回了满载的红松大板和杉树圆木。他拨出了村北一块五亩地大的高园子，让那捻匠头从四门寨召来了三十多个捻匠在那块园子上排大船。还定好期限，要求在夏至时两条大五仓下水，他要试航北马庄，端村，新安，保定的航道。到立冬前，两条大对槽也一定要全部下水，明年开春他要试航从新安到天津的航道。他让詹得利留在家里，给这四十多捻匠打造大五舱的供作。还在捻匠们排船的现场，起了大灶，请了詹福田过来掌灶。找了些棍棍棒棒和旧箔，搭好了窝铺叫捻匠们就在现场睡觉。詹得利自报奋勇，他愿意到那五亩园子上去监工营造大船，夜里下夜看工地，日夜吃住在五亩园子上。詹二先生想到儿子是新婚燕尔，本拟不同意，可筱夜香到很理解儿子似的，说：“去吧，眼不见心不烦。谁一天到晚守着这么个哭丧鬼也好不了。”说着还瞪了西间屋一眼。西间屋里又传过来幽怨的哭泣声。

詹二先生又想起来保定、新安、天津的停靠码头，装卸货物的问题。他先跑到了保定，知道留守庙码头上早已被两个黑老大霸占，两个黑老大之间经常火拼，别人，不用说住船，你连根针也插不进。正在无可奈何之际，他在街上闲遛，撞到了他在保定上学时的个同学刘跻堂的轿上。老同学意外相逢，契阔之间，他发现这个刘跻堂已发达了，他现在在直隶总督府下署，一个河运管理局筹备处当处长，他想这刘守庙码头上也许有关系，也许他能给纾难，就在酒桌上递过去二百两的一张银票，明说了，几个月后，要在留守庙占码头停船的要求。谁知，这河运局因是个筹建处，刘跻堂是处长，一把手，可还没有人拿他当回事，所以这二百两是他上任后得到的第一笔彩头。他真是大喜过望，满口满应，说：“别看我这河运局还是个筹建处，但大小也是督府的一级衙门，是黑帮就没有不怕官的。再说了，也正是因为，我和这码头上的青红两帮都熟，才委派的我来当这处长的。要在刘守庙靠岸，占码头？这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老同学，回去你就加快造船，造好船就上保府运货，到时，我和他们青帮两个门口打个招呼，留守庙码头你该住船住船，该发货，发货，没人敢挡。”詹二先生喜气洋洋地回了詹家寨。

他乘船过新安东关码头时想：这里肯定也有青红帮霸占着，但是，原来霸占东关码头的葛黑子，麻白子那一帮人就在他手下，到时候，就撒出他们去，不信他们拿不下新安东关码头。还有，天津大红桥码头就不好说了。不过，自有了两条大五舱后，先跑跑保定也就可以了。先回家，休息两天，再下天津，看看大红桥码头的情况再说。

眼看清明到了，柳絮伴着杨花漫天飞舞，飞来飞去，终于落到了淀面上，淀面上像降下一层白熠熠，毛绒绒的雪花。这层雪花在春水的荡漾下浮动着，变幻着光芒。倏忽，一阵杏花雨过，淀面上这层白雪就像融于水中，一丝不见了。苇园子上的芦苇芽齐截截的都长了半尺多高，还都没分叶，从尖儿到根依次为“紫，红，粉，黄，白”的颜色递变着，如果横平着过去，就像是雨后幻化出的一道色彩绚丽的彩虹。虽然苇芽还短小，可是早到的水鸟却是鬼精灵的，公鸟已在苇芽丛中纠集了三四根，在苇芽尖尖上搭好了自己的窝。它们明知道，淀水是会上涨的，可芦苇芽也会不停的长，芦苇它能把鸟窝举的高高，使淀水一直淹不了它们的安乐窝。现在，你听，它们正你一声，我一声，对唱着只有它们自己才懂的情歌，挑逗着对方的荷尔蒙，让它心甘情愿的飞过来，和自己盘窝。

“正清不烧纸”，乡亲们在清明节前十来天，就在一起念叨要上坟烧纸祭祖的事了，恰恰，詹家寨给蓼蓝地罱春泥的工作，提前六七天就完成了。红灯和百胜就给大家放了假，让各自回家给自己的祖上烧纸。

清明节之前有圈头的，三田庄的，关城的，北杨柳、荷叶庄的，李广的，西大坞的乡亲们过来要求引种。红灯和百胜都少量的卖给了他们籽种，并告诉他们，夏天，收割第一茬蓼蓝时派人来观摩学习制靛技术。

清明节一过，他们就开始了蓼蓝的播种。每天种几亩地，哪天种谁家的，刘红灯根据夏至到小暑之间一段时间制靛的生产节奏，大概上拉开了间距，以期蓼蓝叶分期分批采收，最后地也不至于被夏秋之交的大水淹没为要。全体忙碌了上一个多月，詹家寨全村的芊插播种工作就完成了。

夏至到了，詹家大院打得两只大五舱下水了，船身上用桐油擦的油光雪亮，竖立起来的大桅杆上挂的大篷，用的是一刬的高阳细布，洁白漂亮。因为种蓼蓝的原因，詹家寨已雇不着几个船工，是从新安，大张庄，淀头，王家寨等村召募上来的。为了使他们卸船后投宿方便，照顾家眷，就把他按村分了船。詹二先生提前给高阳杨木森送去了信，杨木森当下组织货源。把积压的四万多匹布，连夜运到北马庄村东码头。詹家的船靠上码头之后，杨木森招呼着他刚从北马庄村雇的脚夫，把布扛上船。已经是大后晌了，四万多匹布，装了满满的两个大五舱。杨木森早派青蚨去淀北端村订来了一桌酒席。菜到了，杨木森让搬到一只大五仓上，在船锁复板子上摆开了，叫船工把船撑出去，在淀里下了海锚，他和詹二先生，坐下喝酒。喝着酒，杨木森说，我今天就宿在北马庄，明天起五更就跟你们运货的船一起去保定，找我原来的老字号“庆丰义”，请他们把这些布都收下，并订下供销合同。还提前给詹二先生介绍了几个货栈，让他卸了布后，把这些货栈经营的棉花、粮食、麻等，还有花生、大枣，蛋、花生油、药材、胡麻种子、枣、皮毛、等运回安新东关码头，作为集散地向外批发。詹二先生很高兴，二人喝酒直到深夜，就睡在大船上。

第二天，还黝黝黑，船工们就开船了，船过了端村他俩才醒。詹二先生忙叫过跟船的葛黑子，麻白子几个人，吩咐他们在新安东关码头下船，下去后，召集旧部，重新霸占码头，等待他们从保定的回船。这两只大五舱是“上水”，没风，又满载，所以船上一直在“跑大篙”。每个船“赶”上排着三四个人，每人手持一根两丈多长的杉木篙，他们把篙稍的丁字拐顶在自己肩窝，篙的铁丫头扎进河底，排着队用力在船“赶”上齐步走过，走到船尾，提起篙再回到船头，重新开始。在船工们单调紧张的劳动中，两只大五舱缓缓逆流而上。船过了下闸河道狭窄，水流更急，“跑大篙”的就都下了船，光了脊梁，背上纤绳下到河边，开始拉纤。一直拉了二十多里到焦庄附近才又上船“跑大篙”。头到刘守庙，詹二先生就下了船，他雇了辆马车，紧赶着到河运局筹建处去找刘跻堂，联系住船的事。船进了码头，还没见詹二先生回来。船靠了边，傍着刘守庙桥抛了锚。岸上站着一群乱七八糟的人，见船向上靠，他们并不搭言。船一抛了锚，只见他们就像野猫一样，嗖嗖嗖的就跳上了船。上来的人，个个泥头垢面，破衣烂裳，手里拿着铁尺，木棍，短刀，长矛站在船艋头噢噢怪叫着，一个用竹筷子把辫子盘到头上的粗汉子吼道：“他妈是哪个野屌子的船，不拜码头就靠船，胆也太肥啦！”船工的头孙老大忙带着几个船工上前作揖说：“拜上大爷，小的们是白洋淀上来的船，初登宝码头，不懂规矩，千万原谅一二。”这个粗汉子说：“噢，原来是白洋淀的船，早他妈听说咧，‘京油子，卫嘴子，比不上保定府的狗腿子，狗腿子还比不上白洋淀的水鬼子。’我今儿倒要看看这泥腿子们有多难斗！都给我上，人往死里打，货往家里抢！”这孙老大忙作揖打拱，说着好的，可这粗汉子不依不饶，还是带着人向上挤。杨木森看不过了，拱手向他说：“仁兄千万谅解一二，卑人是跟脚的，到保定下船。我本外人，请听我一句说。”这个粗汉子早已折腾的满身热汗，他不屑的说：“你是跟脚的，碍不着你的事，别跑到这来装大尾巴蛆，快躲远点，别到时溅你一身血！”杨木森垂头再作一揖，说：“这位仁兄，话不是这么说的，这船的船主和我是致交，他在直隶河运管理处是有一点干系的，他已上去找人了，请仁兄缓一下，等他回来，定有分晓。等今天办清了驻船手续，我请仁兄一起去‘白运章’吃包子，饮酒可好？”谁知这粗汉子一听提官字号就毛了，心想他有官府撑腰，我更得快下手，不然官府的到了，还有我能抢的空子吗？他马上翻了脸：“河运管理处是他妈个什么东西，他不过是个筹备处，他管的了老子今天发这点横财吗？”他向后一招手喊：“弟兄们，甭管他三七二十一，给我上！”这时他后边的人就像起哄一样涌了上来，几个船工用身子挡着，他们伸手就打，杨木森脸上，身上也接连挨了两下。

…未完待续…

文//金恩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