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安散文】扬子居||定州游记

牛牛的日记

“北方有佳人”

——定州游记

文/扬子居

河北有四宝：“沧州狮子定州塔，正定菩萨赵州桥”。竟然人在河北，那就从定州开始我的寻宝之旅吧。

1、定州塔和取经人

从齐国管仲定州筑城开始，到今天发展成为拥有百万人口的河北省直管市——定州市，定州，这块宝地已经走过了2600年的风风雨雨。

2600年时光穿梭，这里渐渐繁盛成蜚声四海的中山国都，又渐渐衰落于纸张泛黄的字里行间。沧海桑田不过弹指之间，怎不令人感慨万千……

驾车到定州，一抬头你就会望到高耸入云的定州塔。定州塔也叫开元寺塔，皆因它本就是开元寺中塔。开元寺历史悠久，远溯北魏，一直备受历代帝王礼遇。可如今，却已经湮没于寻常巷陌之间。

定州塔，是迄今为止，全国保存最完整最高大的砖石木塔——八角形，十一层，高83米，这相当于今天２7层楼房的高度。定州塔有“中华第一塔”的美称。夕阳余晖下，白色的定州塔如同北方佳人，绝世独立，一笑倾城，再笑倾国。

唐太宗登基的那一年，玄奘大师整装向西域出发，他一步步的走下去，整整走了19年。等到他回到大唐后，整个长安城用万人空巷来迎接他，皇帝也亲自下诏为他修建了大雁塔以保存他带回来的珍贵经卷。

300年后的宋初，定州开元寺的高僧会能决心追随玄奘的脚步去西域取经，在历经了千难万苦后，他最终带着佛祖的舍利子回到了定州，这件事在当时轰动全国。于是在公元1001年，宋真宗亲自下诏在开元寺内建塔来保存他带回的舍利子。

一时间，全国各地顶级的建筑师、画师、能工巧匠们齐聚于定州，开始了名垂青史的浩大工程。当地人都知道一句民谚“砍尽嘉山木，修成定州塔”。嘉山，是定州城旁的一座山，砍尽了山上树，才建成了定州塔，可见当年建塔之盛况。修建定州塔耗时55年，塔成之日，会能大师和宋真宗都已作古，没能亲眼得见这“中华第一”。

就这样，中国北方树立起了一座标志性建筑，而这一立便是千年不倒——就算是经历了雨雪雷电，战乱炮火，大小地震；就算是它周围的城市物转星移，换了容颜，塔依旧岿立不动默默着时光。

光绪年间，塔身东北面自上而下大面积塌落，定州塔损坏了四分之一，但塔却奇迹般的不倒。于是就有“定州八大怪”之“定州塔缺半块”之说。你不得不惊叹定州塔的坚忍，或许是那来自佛祖的舍利真的在冥冥中保佑着这座北方佳人吧。

2、文庙和苏东坡

苏东坡被贬定州八个月，仅八个月时间，他就极大的拉动了千年之后定州的旅游业，定州人们都感谢他——不知这位乐天派若是泉下有知，会不会笑到打跌。

定州文庙里有苏东坡亲手栽下两棵“龙凤双槐”，一想到是苏东坡“亲手”栽下的，我这个“坡粉”就立誓要去摸摸好沾点文气，就算是捡拾一片槐叶夹到《苏东坡传》里，也好慰藉相思之苦啊！只可惜我最终不得门而入，只是扒着门缝看了看两棵槐树的雄姿而已，这就像我看苏东坡的文字——管中窥豹啊！

定州市特产——中山松醪酒，是中国国家地理标志产品，也是苏东坡为定州人开发酒。苏东坡爱酿酒，人尽皆知，他无论是被贬黄州，还是被贬惠州，都亲自酿酒。不过苏东坡酿酒水平很差，卫生也不达标，在黄州时就出现了宾客饮酒之后集体寻找厕所的壮观场面。等到了定州，苏东坡依然屡败屡战，坚持酿酒——将松脂、松子和米麦同酿，据他说：成功地酿出了“昧道甜而余味略苦”的中山松醪酒。他还洋洋得意地写了一篇《中山松醪赋》，说“每天喝上几回、饮上几杯，顿时感到苍天降给人的一切苦痛都可以解除。由于松醪可以治疗风湿苦痛，所以我把拐杖扔到一边站起来行走，从此不再用小童每天给我捶背按摩。”额——这文案！我也想买了！

酒不知如何，《中山松醪赋》千古流传！于是定州人根据诗句酿制了中山松醪酒，到今天中山松醪酒已经和茅台齐名，成为当地一大支柱型产业。

定州产石头，而苏轼则喜欢搜集奇石，到了定州后偶然发现了一块黑质白纹，纹如雪浪纷飞的怪石，喜欢得不得了，取名叫雪浪石，又专门写了一首“一炮惊落天骄魂”的《雪浪石诗》，使得这石头享受国宝极待遇。

文庙古槐、中山松醪酒、雪浪石——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东西，只是被苏东坡的室温吟诵，立即成为非凡之物，真不知道文人的青衫里藏着什么秘密？苏东坡，真真是文人宗师，高山仰止！

3、贡院和科举

贡院离文庙不远，出了大门，穿越一条逼仄的小巷，用不了十分钟就到了。然而就是这短短的十分钟路途，有的人走了几年，有的人走了十几年，有的人就走了一辈子，穷经皓首也未走通。

贡院顶楼上供着鬼。据说旧时的科举考试，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在考生入场的前一夜，试院内要举行召请诸路相关鬼神与“恩仇二鬼”的仪式。据说在那天晚上，职事官要隆重的穿上官服，焚香祭拜，以召各路鬼神。这鬼神有三类：一是天地神明，召以红旗；二是考生的祖先，召以蓝旗；三就是恩仇鬼，召以黑旗——军卒们长声凄厉地呼喊“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虚空中会有浩浩荡荡鬼神队伍进入贡院。及至军卒们把三色旗插在贡院明远楼死角，也标志着神神鬼鬼已经各就各位，只等考生明天入场。

之所以有这样神神鬼鬼的故事，是因为科举考试结果不可预测，所以人们就用鬼神来解释吧。也还因为贡院考试时环境恶劣，三天三夜下来，贡院总会抬出患流行病而暴毙的几具尸体。死亡和荣华同出于此，凡人哪里会知晓自己的命运，供奉鬼神便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在贡院内，我见到了状元的试卷，正楷书写的蝇头小楷如同今天的印刷体，洋洋洒洒，近5万字，却并无一处错误，令人称奇！不看文章，光是书法之精美也足矣当得起“状元”二字。这需要多少年的平心静气，才能有此修为啊!青灯一盏，书生十年，能写出这样的文字何事做不成？科举取士自有它的道理——

哪里有怀才不遇之说，只是怀才不够而已。愿尽余生，做好一事，面对贡院的试卷，我暗下誓言。

4、南门和岁月

到定州的南城门——“迎泰门”，已经是夜幕降临了。孟良河的河水从南城门下缓缓流过，打碎了灯光下城墙的影子，落寞而又雄浑。定州城墙建于明初，据说比北京城墙还要长，可到如今，就只剩下南城门了。听着河水潺潺而过的声音，漫步在孟良河边，唏嘘这古城墙的瞬间湮灭——可若论长短，人这一生还不如古城墙的岁月呢？我在哀悼古城墙，古城也在叹息我如同蜉蝣般微不足道的一生吧。

逝者如是夫，不舍昼夜——

5、国宝　国宝

最后写定州博物馆的国宝，是因为它极美，美到震撼人心。

我自以为也去过不少博物馆，见过不少国宝——“镇国之宝”后母戊大方鼎、满城汉墓的金缕玉衣和长信宫灯、“世界第八大奇迹”秦兵马俑、陕博的镇馆之宝“兽首玛瑙杯”，故宫的“宋孩儿枕”——可在见到“龙螭衔环谷纹青玉璧”时，那些国宝都黯然失色了。

我在美术书上见过它的模样，却不知实物原来这么大——高30.5厘米，直径24.4厘米，厚1.1厘米。整块玉璧发出温润的光泽，就像是天上的月光，直指人心。似乎是为了证明它来自人间，白璧微瑕——玉璧上还有几道微微的裂痕。我秒懂秦王为何肯用十五城换和氏璧，那和氏璧一定是这款青玉壁的姊妹吧？

我踯躅良久不肯离去，它自内而外散发出的光泽似乎有魔力拉住我的灵魂——也许我和它前生有约吧？光是为这玉璧，也不虚此行了？它让我知道这世界上真有美到打动人心的艺术品。人生苦短，但我还是愿这美永在，这样轻若鸿毛的浮生邂逅它时会觉的不虚此生。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那佳人就是定州城；定州有灵魂，那灵魂就是青玉璧。

宋莉，笔名扬子居。陕西西安人，现居雄安新区，教师。负责插图编绘的《幼儿安全教育丛书 亲子绘本》（上中下）三册由武汉大学出版社出版发行；散文《魂归故里》发表于全国文学品牌读物《楚风作家》；多篇短篇小说散文发表于《楚风》；《孝南文学》《渭南师范学院学报》《谷臻故事工场》等公众号和刊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