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才子行吟雄安赵北口

说一是一

江南才子行吟雄安赵北口

     文/寇建斌

自从北京成为京城，雄安，作为北上进京途中的一个重要节点，便为江南人所熟谙。位于咽喉要道的赵北口，更是见惯了人间烟雨。其中，一位名叫查慎行江南才子就在此留下了深深的足迹。
这位清朝官员的名字也许看着生疏，提一个今人周知的人吧，他是当代作家金庸的先祖。查慎行年轻时饱读诗书，遍游天下，富有诗名。然而，却大器晚成，时运不济。年届五十，方中进士，授翰林院编修，入直内廷。辞官回归故里后，古稀之年，受胞弟连累获罪，押送入京。这期间，这位喜欢吟诗的浙江海宁人赴京返乡过往赵北口不计其数，留下了许多美妙的诗篇。
十里风埃过鄚州，忽开双眼见清流。
绿杨影里平桥过，数尽渔船数白鸥。
这首《晓过赵北口》，是查慎行北上进京赶考时所写。春季北方常有沙尘暴，他从鄚州滚滚沙尘中一路走来，忽然间沙尘不见了，眼前是一片清澈的湖水，杨柳依依，一桥飞架，轻舟荡漾，白鸥飞翔，顿时心花怒放。这是他怀揣梦想、追求功名时的心情表露。
兹来喜春霁，日色和且柔。
晨餐具鲜鲫，门有晒网舟。
人生各有营，偶过难久留。
愧此千顷绿，一双雪毛鸥。
这首题为《赵北口》的诗，写的是又一次进京赶考，借此番前来春和景明期待能有理想结果。这既是基于读书人修平治齐的人生理念，也是他身为一家之主力图摆脱家庭困厄现状的必由之路。
然而，他在这条路上艰辛跋涉大半生并没有得到预期的回报。当他落魄地由京城返乡再过赵北口时写下了这首《过赵北口晨餐得鱼戏和西溟》。
   淼淼波光漾碧虚，中央一带是民居。
   绿杨影里罾竿起，弹铗人归食有鱼。
查慎行与姜西溟是浙江同乡，也是诗友，两人性情相投，相交甚厚，曾多次一同出行。康熙二十九年（1690），两人一同离京路过赵北口，下榻住宿并用餐。在此吃饭自然少不了鱼，一则这是白洋淀水乡特色，二则他在这里曾经有幸随康熙皇帝水围被赐吃鱼。只是时过境迁，此时的心境已与那时迥然不同。正当他努力求取功名时，却因涉《长生殿传奇》案受牵连被革职返乡，让他万念俱灰。“弹铗归来”，尚有鲜鱼可餐，不难看出这其中自嘲的意味。除此，这个“戏”字还隐有一个有趣的故事。原来此前两人在这里吃鱼时，姜西铭喉咙被鱼刺卡住，查慎行给他出了个馊主意，劝他多喝酒，说酒可以把鱼刺送下去。姜西铭误以为真，一杯接一杯喝了很多，以致酩酊大醉，成为笑谈。后来，姜西溟故去，他独自再来，想起此事，特写诗怀念。诗前有题记：
庚午二月，与姜西铭同饭于赵北口，姜食鱼被鲠以酒下之，径至大醉一时传为嘻笑，今复经此，悽然感怀。
二十年前路，髯姜并辔过。
食鱼怜骨鲠，下酒怪颜酡。
老友他乡尽，吾生去日多。
向来谈笑事，泪雨变滂沱。
冬季的白洋淀全部结冰，没有了舟船，只能乘坐一种冰上交通工具——冰床。这种看似简陋的交通工具，在冰面上滑行灵巧快捷，非常实用，当地人和过往行人都须使用。查慎行有年冬季进京，不得已乘坐这种北方冬季的冰上交通工具，既感到新奇，又有些紧张和恐慌，看看他在《赵北口坐冰床》的描述。
老涉惊波足可怜，平生履薄怕临渊。
阿谁与唱公无渡，三尺冰床稳胜船。
诗中，一语双关，既是实写年事已高仍“冒寒”乘坐冰床，在刚刚结冰十分寒冷的冰面上惊险滑行，也是暗喻自己在险恶的宦海中浮游，如履薄冰、如临深渊、战战兢兢的复杂心态。虽然自感这样“足可怜”，为了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也为了养家糊口，仍然心甘情愿。然而，待他经受又一番打击后，他的心态完全变了。
记得冰床冰面行，一堤两淀喜重经。
浓阴得气涵晴露，残月收光避晓星。
桥俯碧流知马渴，人归近市觉鱼腥。
今来古往成底事，输与眠鸥占此汀。
这首《重过赵北口》，是查慎行吟咏赵北口的最后一首诗。短暂的仕宦生涯，身居内廷，有荣宠，也有抑郁，年事已高，加之得罪太监，功名之心已淡，便请辞归田。孰料，本欲安度晚年，却遭飞来横祸，受其弟受弟讪谤案株连，无端获罪押解京城入狱。幸雍正皇帝“识其端谨”，特许於归田里。此次狱中获释南归，再过赵北口，想到能够侥幸生还，得以老守田园，心生许多感慨。年轻时汲汲于功名，热衷于仕途，到头来依然是一场空，遂觉人生如梦，反不如湖中的沙鸥过着自由自在的日子。
诗人的身影最后一次从赵北口飘逝后，这个风光的小镇也随着一个王朝终结，渐渐归于平淡。
而今，历史再次青睐了这片水乡。这座雄安古镇正凤凰涅槃，重塑新颜，必将得到更多的文人才子礼赞。

编辑：雄安文学编辑部

作者简介：寇建斌，男，河北省作协会员。中短篇小说、散文散见于《青年文学》《上海文学》《长城》《莽原》等刊物。有多篇小说、散文入选各种选本。曾获湖北省首届“屈原文学奖”、国家旅游局“旅游美文奖”等奖项。著有《古诗里的雄安》等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