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洋淀：盈盈绿意入淀来

牛牛的日记

      这里天空瓦蓝瓦蓝，清爽的空气像用水洗过一样。白洋淀卧在这片蓝下，铺陈着大片大片的绿，颜料一样浓稠，丝绸一般顺滑。绿得通透，绿得饱满，在阳光下晶莹剔透，像一块块天赐的翡翠，难怪有人说它是上天撒落在华北平原的一串珍珠。

      艄公的船桨有力地划开水面，哗哗的声音搅碎了绿的梦，让心不由得一阵疼。高高的芦苇一棵挨着一棵，绿叶相触，根茎相握，不可分割地就那么长成一伙、抱成一团，把整个白洋淀切割成一块一块的。如果鸟瞰，想那一定是水色很透的玉串。芦苇的枝枝叶叶，密密麻麻、重重叠叠，葱茏翠绿一片，透着无限生机和活力。阳光给芦苇丛镀上了一层光泽，明亮而闪烁。

绿色的水面微波荡漾，绿色的芦苇肆意生长，似绿色绸缎上凸显的刺绣，像湖面上隆起的小丘，它们高低俯仰，彼此依存和成就，在和谐里传达着各自的欢愉。而小船则像快乐的鱼儿，在芦苇荡里自由穿梭。这样的时候，有一种冲破枷锁重获新生的快感，人的思维容易穿过时光的厚壁，想起白洋淀的抗日战争故事。在抗日战争年代，这芦苇荡是保护伞，是隐蔽所。小船穿梭在湖面上，耳边是哗哗的水声，微风过处，摇曳的芦苇丛中传来神秘的沙沙声。密密麻麻的背后，是时光的深处，仿佛看到了雁翎队的神出鬼没，小兵张嘎的机智勇敢。如果是在晚秋，那蒹葭苍苍、秋霜漫漫、芦花纷飞的景象，一定更为凄美。

船在蒲草芦苇夹成的河道里穿行，后面是绿色的涟漪，前面是能撞到天边的绿和力量。片片荷叶宽大向上，层层叠叠，把水面遮得严严实实，从脚下一直向着天边蔓延。刚露尖尖角的荷花，含蓄矜持却又蠢蠢欲动，像少女藏不住心事，在迫不及待地等着幸福的绽放。“接天莲叶无穷碧”本就是一幅画，人处其中，也似画中人了，美意像芙蓉在心中隐隐地开。

到白洋淀不能不去看鱼鹰。岛很小，岛边横着一艘老旧的木船，船上有七八只鱼鹰。鱼鹰长相既不像鱼，也不像鹰，而更像鸭，有着黑绸缎一般的羽毛、粗而长的喙。它们并不怕人，有的慵懒地卧在船板上静静地看游人，有的潜入水中辛勤叼鱼。看它们叼鱼极有趣，两只几乎同时入水，又同时上岸。懂团结的动物，多智慧啊!

在“嘎子村”“雁翎队纪念馆”，到处是文化痕迹，让人瞬间回到时光的深处。黑白照片、彩色图画、老旧实物，哪一个都有英雄的故事，都是英勇和智慧的定格。或者坐下来，看情景剧《嘎子印象》《荷花仙子》，在今昔的转换里，心中升起的是感恩、珍惜和自豪。

走下十三孔桥头，漫步湖堤，柳树绿丝依依、姿态袅袅娜娜，湖水是一面镜子，映着它们娉婷的身影。村子里，随处可见村民在兜售咸鸭蛋、松花蛋、田螺、芦苇工艺品等。他们朴素的衣着、一脸的淳朴，令人踏实和安心。

白洋淀的绿，将这北国水乡染成诗意江南。一波一波的绿走上岸来，走进了农家小院，走上了餐桌，也走进了舌尖。在溢满绿的湖边，农家小院这里一处，那里一间，就像那些芦苇荡一样，被随意安置在湖边，河淀相通，田园交错，像山水画里的写意一样。选一家走入，院子不大，井然整洁，敞开的院子像热情的怀抱，一踏进院子，就有回家般的感觉。露天厨房里香味荡漾，地道的农家饭菜就地取材，一盘田螺、一碟咸鸭蛋、几颗松花蛋、一锅熏鱼、一盘白馒头、一碗小米稀饭，还未品尝，满桌的绿意就已经抵达味蕾了。满眼的绿色、满耳的谈笑声，在夕阳里，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夜来了，风却不在，湖偎依着岸，拥着芦苇，朦胧了双眼。在寂静里，枕着白洋淀，躺在芦苇席铺就的炕上，在此起彼伏的蛙声和断断续续的狗吠里，渐渐进入梦乡。(作者：米广弘，文化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