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王外史》第十九回

说一是一

大道台敕令驳冤诉 小县官拍马做红媒

      却说陈武让陈司库安排周秀才和秋菊先去饭馆吃饭，再带秋菊去司库家安顿住处，自己急忙回府去求见道台大人。正巧道台今天在家，听说陈武有急事禀告，马上就在内书房召见了。陈武一见道台先倒身下拜，说道：自小民进府以来，大人对我天高地厚之恩，我陈武铭记于心！当今小的真遇到了一件祸福攸关的大事，乞求大人为我作主！

      道台惊诧道：出了什么惊天大事，让你如此惶恐？

      陈武这才把与秋菊的前因后果细细道来，又说道：这秋菊姑娘生性善良，最能吃苦耐劳、委屈让人，祖上也是读书知礼人家。怎奈命运不济，父亡母嫁，只因与我私订姻缘就受此冤诉屈辱，如果大人不肯出手相救，我二人只有冤死狱中了！说完叩头不止。

道台听完哈哈一笑，说道：我以为你闯了什么塌天大祸？原来是小事一桩。我让师爷给新安知县写封信札，让他驳回诉状，成全你二人便是。你们两个都曾为我辛劳做那道金毛狮子鱼，老爷我也算还了这份人情了！

陈武听得喜笑颜开，谢恩后去随师爷写了信札，让老爷看过用印后交陈武揣了，一路小跑去找周秀才、陈司库说了，二人也是连声道贺。陈武道：事不宜迟，我这就跟秀才大叔回新安送信，司库大哥把喜讯告诉秋菊，让她养好身体，耐心等我。我平了官司，禀告父母后就来迎亲！

陈司库道：我那妹子听了这话怕要欢喜得驾了云呢，哈哈哈。

却说这边董掌柜夫妻急急把病儿子扶到内室，叫了县城里最好的医生过来诊治。怎奈这孩子胸口被林正厨踢个正着，内有淤血，再加惊吓，本来就孱弱的身子哪里经受得住，喊叫折腾了一夜，第二天就咽了气。这董家夫妇呼天抢地一顿哭嚎，又把这份悲苦化作冲天怒气。他们派人四处搜寻林正厨不见踪影，看来是家也没回就远逃他乡了。再找秋菊，听说她跟周秀才去了保定府。董掌柜就写了状子送入县衙，说林正厨与家奴秋菊通奸被儿子发现，二人为掩盖丑事竟下毒手杀了自家独子，求官府辑拿凶犯，为儿子报仇。这知县平时没少到全来祥吃饭，与董掌柜也有个熟面。见了状子也是气愤难当，当下就要下票子捉拿二人归案。正当此时，门子来报说道台的红人陈大厨带信来了。知县连叫快请，自己也站到书房外迎接。那陈武近前来深施一礼，进书房后才把道台的私信拿出交给知县展阅，只见知县阅后眉头紧锁，沉吟不语。

陈武就把秋菊的冤情向知县细细禀告了，又说道：小民说的句句实情，那林凤山小指被咬断怎会是通奸？他若不是受痛狂奔如何能踢死帘后少爷？两人若有勾搭为何不一起出逃？秋菊又有何面目来保定府找我求助？这案情细一推演便可明了，求大人明鉴！

知县并不答话，只抬头望望屋顶，晃晃脑袋，突然笑了，这才慢慢说道：你想那道台大人是何等明察秋毫，他若不看清此案原委哪里会给下官写信，你且放心，此案原本就是这林凤山一人作恶，欲施强奸不成又出手杀人，犯案后畏罪逃匿，我马上写签票追索。至于你与秋菊，本是两情相悦，私订终身，也是一段关雎佳话。咱们也算有缘，我就为你们牵线做媒，成人之美吧！

陈武闻听大喜，起身敛衣下跪道：谢县父母大人！您的这份恩情小民记下了！

知县过来搀扶道：哪里哪里，以后道台大人面前还仰仗大厨多多美言呢。

陈武离了县衙直接坐船回了圈头，见了父母也不隐瞒，把与秋菊的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那二老本是憨厚渔民，听得有如此善良本分的姑娘，且是儿子中意的，又有县太爷做大媒，那老人们哪有不允的？早都乐得心上开花。陈武拿出一年来积攒的银子，对爹娘说：你们看着定日子、置办东西，办喜事，也别太算计了！

陈武爹道：我过了一辈子节俭日子，我儿成亲是最大的喜事，我就要风光一回，把亲戚六间街坊四邻都给信，上礼大小都坐大席！小武你好好拉个菜单子，席面讲究些，人不就过个面子吗？

陈武娘笑道：你平常一个碌碡压不出个屁来，今儿个一高兴，一下子说了半辈子的话。

陈武也笑了：就按我爹说的办，让他老人家也在人前露露脸！

到了晚上，泥鳅和四舱、夏良才都来了，听说陈武回家商量婚事，都把手里的事推开赶回来帮忙。陈武亲手做了几个菜，又熬了一大锅鲤鱼，大家围桌喝酒聊天议事，几个长辈坐在院边木头上端大碗吃鱼，爹娘乐呵呵地招呼乡亲们多吃。

大家先看黄历商定了吉日，就定在七天以后，因为秋菊住在朋友家，毕竟不是个长法，拜了天地入了洞房就安定了。陈武又问了几个发小的近况，泥鳅娘去年冬天病故了。父儿俩今春凑合着盖了三间土坯房，总算有了个不漏雨的窝，想为泥鳅寻个媳妇儿，可他家穷名传八里，人也长得黑丑，没人愿意嫁。

四舱答应了小娟子入赘四门寨刘家，也传承下他家造船手艺。爹娘开始不愿意，可也没钱给孩子娶媳妇儿成家，也就随他心愿了。

夏良才学艺有成，他爹出钱在村里建了古乐班子，平时自娱自乐，邻近村有了红白事也去捧场，也能挣个零花钱，大小也算个营生。

只是一直没有满淀的消息，夏清莲的事谁也不提，怕勾得良才伤心撒气。大家七嘴八舌，陈武最后拿主意，定下了婚礼大席的菜单：

八凉菜

蜜汁藕片，薰泥鳅，凉拌鱼丝，卤煮河虾，

鱼鳞冻，松花蛋，芝麻豆角，蒜香杂拌肉。

八大件

（一）清蒸白洋淀河蟹

蒸碗：传统菱角肉

热菜：辣子鱼条、爆炒两样

（二）清炖嘎鱼

蒸碗：羔羊肉白菜

热菜：莲子鱼丁，蒜薹田螺

（三）卤扒全鸭

蒸碗：蒸红条肉

热菜：香菇鸽蛋，香葱炒河虾

（四）水煮羊肉

蒸碗：四喜丸子

热菜：尖椒肥肠，京酱肉丝

（五）红烧肘子

蒸碗：传统松肉

热菜：炒苜蓿肉，爆炒腰花

（六）黄焖全鸡

蒸碗：精蒸春卷

热菜：宫保鸡丁　爆炒鸡珍

（七）白洋淀炖大鱼

蒸碗：瓦块鱼

热菜：炒鱼片　糖醋鱼段

（八）红烧莲子

蒸碗：蒸糖醋排骨

热菜：烧麻山药　拔丝山药

拉好菜单，定了吉日，分派好接亲、帮灶各色人等，大家便分头准备，只等迎娶新娘进门了。

（稿件来源：《鱼王外史》中国书店，2020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