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安茶社】淀上人家（九十四回）

水梦家园

编者前言：

如果要说文章中的各色人物谁最嘎咕，应当说非这个小沛祥莫属，哪怕他的年纪还小，可在嘎咕这条路上却是“老江湖”啦！起码之前在驴耳朵放炮仗；给邻村儿每家的尿盆子钻眼儿的事迹还没忘记，这又把人家的一筐鸡子儿硬生生给cei了，一桩桩一件件的案例摆在这，这嗄咕的称号，也是当人不让了哈！

在之前与金老师聊到这个小沛祥时，他透露说：“这小家伙儿在后期的“表现”更出彩儿！”

——碧水白洋

《淀上人家》（九十四）

腊八风雪买鸡蛋，沛祥嗄咕耍远亲。
那两个大对漕打成了还得些日子，詹二先生就又发动了他手下的两个大五舱，趁冻河以前，再跑一趟高阳，保定，天津这条航线。年前再挣一笔钱回来还清捻匠们工钱，偎冬，过个好年。

临冻河前，詹二先生和甄良才带着他们的两个大五舱从天津回来了，又赚回了大几千块大洋。到家，那两个大对漕也完工了，詹二先生检查后吩咐，把这两个大对漕再搓上一遍桐油，先不要下水，保养一冬天，明年春天再下水试航。用带回来的钱，先把捻匠们的工钱结了，把在詹家寨工作了一年的四门寨的捻匠们，欢欢喜喜地打发回家过年。他又叫甄良才指挥船工们把两个大五舱，拉上水来，“打了个张”（翻过）下面垫了苇把，使整个船身离了地面，里里外外连搓了两遍桐油，保养好了，准备明年开春后备用。

一顺百顺，自从知道春妍有喜了之后，回到家里，詹二先生开始感到了一股和顺之气，心里非常坦然。

而春妍这些日子也开始爱吃酸东西，时时呕吐，筱夜香一看见这个，就更来了精神，自己昼夜不停的守候着，伺候着。还不停地叨叨着詹得利，总嫌自己儿子不细心，不周到。而詹得利也放下了身段，百依百顺的像成了仙姑的仆人。

腊月初八，这是一年里最冷的一天。阴沉沉的天上下着箩筛的小雪糁，天刮着小刀子一样的西北风，淀里的冰层，恐怖的嚣啸着，向人们在而三的炫耀着大自然的淫威。

吃了早饭，新婚的景祥和秀苇急着要到前头院去排《杨乃武和小白菜》走了，吉祥也赶着到“五虎会”去练把式，也走了。簪荣在刷锅，百胜半倚在叠被褡子上抽烟。小沛祥就溜了出来。棒子面贴饼子，熬大白菜，撑的他还在打饱嗝，站在门台上伸了伸懒腰，又系了系棉裤抽腰带。忽听冰面上有人在吆喝：“大鸡子儿，买鸡子儿来！”一听，他就知道，这是个外村做买卖的，正绕着村子边儿吆喝着卖鸡蛋呢。他就随口喊了一声：“买鸡子儿！”谁知那个卖鸡蛋的，只一声就听到了，而且他早就过了“勤”，爬上坡来了，嘴里还喊着：“有买鸡蛋嗒？有买鸡蛋嗒？”沛祥心里一愣，想，自己身上一文钱也没有，拿什么买鸡蛋？扭身就想回去。可卖鸡蛋的早看到了他，喊道：“喂！别走哇！你不是要买鸡蛋呀？”沛祥只好站下，随口答言地说：“对，怎么卖的？”卖鸡蛋的说：“一个大子儿一个。”沛祥说：“你广说一个大子儿一个，你的鸡蛋个儿大小哇？新鲜吗？”卖鸡蛋的放下了盛鸡蛋的背筐子，脱下了棉手套说：“个儿又大，又新鲜！不信你看看哪！”旁边有个碾台，他把背筐放在碾台上，用手扒开了背筐浮头的滑秸，里面果然是一筐又大又鲜亮的鸡蛋。沛祥用手捡起几个鸡蛋看了看，说：“还行。一个大子儿一个不能贱点啦？”卖鸡蛋的像被碌碡压住了手一样叫起来：“哎哟喂！还要再贱？就这样我卖完了这一筐鸡蛋才能赚五个鸡蛋！”沛祥说：“嗯哪，看你是个实诚人，那就买点儿。”说完他就把鸡蛋拣出来往碾盘上放。那碾盘是个中心高周边低的大圆锥面，鸡蛋在碾盘上一放，就向外滚，沛祥说：“掌柜的，给我用手拢着点，要我挑挑哇！”那卖鸡蛋的就用手挡着碾盘上的鸡蛋，不让它滚下来。沛祥从筐里向外捡鸡蛋：“一五，一十，十五，二十，二十五，三十……”开始少，卖鸡蛋的用两只手就挡住了，后来越数越多，卖鸡蛋的只好张开两只胳膊搂住了碾盘边，挡着鸡蛋，别往下滚。时间长了，他半蹲着身子，双臂搂着碾盘边，受不了了，说：“你快点啦！”沛祥说：“别着急，这鸡蛋我都要了，你卖饭的还怕大肚子汉哪？”沛祥把一背筐鸡蛋都点在碾盘上，看看卖鸡蛋的搂着碾盘累得直哆嗦了，拍了下他的肩膀说：“搂好了，别把鸡蛋都打了！我进去拿家伙盛，拿钱给你算账。”说着抽头就进了家门。这卖鸡蛋的搂着大碾盘，西北风卷着雪糁直往他脖子里灌，两只手冻的早没了知觉，半蹲半站的姿式，两只张开的胳膊累的他一劲儿哆嗦。他着急，就连着喊：“卖鸡子儿来，大鸡子儿！”可也没人应声。他实在坚持不住了，腰里一软，就栽倒在碾盘底下，鸡蛋轱辘轱辘就都从碾盘上滚了下来，砸在他身上，摔在冻地上，都破了，滚了他一身黄的白的鸡蛋液。他心疼得哇哇地哭着，爬起来就进了沛祥家家门。进门他就喊：“这家那个买鸡子儿的哪？这家那个买鸡子儿的哪！”簪荣忙从屋里赶出来，说：“俺家没有买鸡子儿呀！”卖鸡子儿的哭着说：“怎么不是你家的？就从你家门里出来，点了一筐的鸡子儿，又进了你家门了。”簪荣说：“俺家真没出来买鸡子儿的！你说说，买鸡子儿的长的什么样？”卖鸡子儿的说：“八九岁的年纪，大脑瓜，瘦身子…”

簪荣一听就预感到不好，这又是沛祥惹的祸！百胜叼着小烟袋从屋里出来问是怎么回事。卖鸡子儿的就把一个小孩叫住他要卖鸡子儿，在门口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百胜和簪荣忙出了门口一看，碾盘下一地烂鸡蛋，他们就清楚了，又是沛祥这小子使的嗄。那卖鸡蛋的心疼地蹲在破鸡蛋旁就哭。百胜一下气顶了脑瓜门子，一跺脚，从门后就拿了条木棒，进院子大声喊：“沛祥，沛祥，你个小崽子，你给我出来！”簪荣快去拉着他说：“他爸，你着这么大急干什么？他使了嗄咕，他还在家里呆着等你揍他呀？他早就从小后门跑了。”红灯在前头院就听见了百胜喊，以为出了什么事，赶过来一问，再一看就气乐了。见卖鸡子儿的那副可怜样，就说：“大哥，先别找沛祥呢？先打发人家这卖鸡蛋的吧？”百胜见那卖鸡蛋的冻的浑身抖落，一劲儿哭，就过去双手扶起他说：“大哥，碰上这么个坏小子，也是没法儿的事。就先别哭了，看把你都冻坏了，先进屋去吃点东西，暖暖身子。鸡蛋的事，你放心，我包圆儿了，多少钱一个，我照价赔。”那卖鸡蛋的受了小孩的骗，心里委屈，还是一劲儿哭，不动地方。百胜说：“听你刚才说话，像大堤里头的口音，敢问大哥是哪村里的人哪？”卖鸡蛋的抽抽打打的说：“我是西大坞的人。”簪荣说：“西大坞哇，那是我姥姥家村里，已没多少人了，村东道口上，肖吉堂你认识吧，那是我表舅哇。”这卖鸡蛋的说：“肖吉堂啊，那是我姑父，也老得动不了了。”百胜赶紧说：“看看，闹来闹去，闹到一家人上来了。咱是正公道的亲戚呀！看来你比俺们家里的小两岁，你是表弟，得跟我叫表姐夫啊！”簪荣说：“表弟，快起来，到了家了，咱有话家里去说。”说着就去拉起这个卖鸡蛋的。百胜对十几个过来看热闹的乡亲们说：“叫乡亲们看笑话了，俺们都是亲戚，好说话，大家散散吧。”说着就扶着卖鸡蛋的进了大门。

…未完待续…

文//金恩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