淀上人家（八十三回）

水梦家园

      编者前言：

      从詹二先生对于航运这件事的领悟来看，似乎折射出一个理财观念的哲理。那就是：如果想让自己亦或一个家族在最短时间内获得利益的最大化，就必须要让手里的资本从低端项目转移到高端效益之中……
      显然，詹二先生这般操作之后，势必把资本财产流向了高回报率的地方，短时内看似“家业失守”，实则是变相敛财而已。

      只是，在现实对手中，又何止是詹家寨里他眼中这几个泥腿子们？红灯固然精明干练，谋略过人，但其背后如果没有张知县珠联璧合的极力配合，在操控全局能力上，还是要大打折扣的，起码在此次变卖房产田地当中，已然又被提前算计了！

——碧水白洋

《淀上人家》（八十三）


      止步不前暗门子 熏肉大饼会知县
      扭过头，詹二先生又让甄良才带着他去找詹得利。他们哪里找得到？有个捻匠师傅指给了他们一个窝铺，说：“那就是他应该住的地方。”他俩过去一看，在苇把子扎起来的三角顶下，是架起来二尺多高的铺板子，铺板子上铺着个又脏又旧的破褥子，破褥子上零乱的扔着一块破布单。一看样儿，就是詹得利从来没在这宿过的样子。詹二先生叫甄良才去打听，在这住的人哪儿去了。干活儿的捻匠们都讳莫如深，不敢说。问了会儿，也问不出个所以然。詹二先生也是闹的不知所措，正这时，甄良才却像恍然大悟一般，说：“噢，我知道了，二老爷跟我去！”詹二先生奇奇怪怪的就跟着甄良才上了小船，向村子里划去。

水大，船直接划到了小街向南的那条窄胡同，亮不开棹了，得撑着才能从胡同里进去。到了中段，有唯一一个坐东朝西的小木门。甄良才回头，把手捧在嘴边，小声对詹二先生说：“这就是咱们村的暗门子。”说着他就要上前叩门，被詹二先生用手拦住。詹二先生从腰里摘下一个修剪胡须鼻毛的小剪刀，掰开了双刃，递给了甄良才。甄良才用小剪子的一个刃插到门缝里，拨开了门闩棺儿，他二人扒拉着小船走进了院子。一进院子，就见北屋房顶上搭着蓆苇铺，铺里嘻嘻哈哈，呼尔喊叫的喧闹声传了下来。一个女人嗲声嗲气地叫道：“嗯一一，詹少爷，你坏，你把人家捏痛了！”就听詹得利说：“你耍老千！耍老千就捏你！”又有个人嘻皮笑脸地说：“你也别耍老千了，你也别揑着啦，你俩喝个交杯酒就算过了！”甄良才顺着一个搭着的梯子就要上房，被詹二先生横手拦下。他又向门外摆摆手。然后两个人，就又蹑手蹑脚的把小船扒拉出了院门。出了门，他又向甄良才小声说：“劝赌不劝嫖，我个当爹的进去了，能说什么？”

回到詹家大院，他又叫甄良才到上房来说话。他说，眼下这村里和周围的几个村种蓼蓝的不少，手里趁个钱的人多起来，再加上，种蓼蓝每亩地收入是比较大，所以地价肯定会向上涨。人们手里有点儿钱了，肯定要为自己的儿子娶媳妇，要买房子的也会多，咱们村的房价也会向上涨。趁这机会，他要把自己家里的田亩房产向外卖一部分，解决眼下排船的捻匠们的工钱问题，和准备再次购买木料的资金问题。”甄良才说：“二老爷，您不再和少爷过个话儿呀？”詹二先生把眼瞪起来，说：“我大哥死了，就是我当家！去和谁过个话儿？和詹得利？他一天泡在暗门子里，都泡烂了，他也配？你只要听我的，这事按我说的办，准没错！守着这么几千亩地，上百间房子，吃租子，忙活一年，能收入多少，还比不上我带着两个大五舱跑一趟保定、安新的。这只是两个大五舱，才跑了保定安新这半条航道就这样，如果再加上两个大对槽，跑保定、天津全长三百七十里的航道，把高阳的布、粮棉，保定的药村皮毛运到天津去。在天津装上大沽的盐，京东的煤，外国来的钢铁、机器、洋货，运回保定，来往一趟得挣多少运费呀。光一个大对槽子津保跑一趟运费就得挣好几千块！守着这水淀坑里的几千亩地，几百间房能有得了什么出息！以后你跟着我干，听我的，你就是咱家这个船帮的总账房先生。吃香的唱辣的有的是你的！”说得甄良才心花怒放，点头哈腰地说：“二老爷，我一定听你的，跟你干！”


当天半夜里，甄良才就到了百胜家，也见了红灯，把詹二先生要卖地卖房，坚持打造他的船帮，还有詹二先生拉拢他，要让他当船帮的总账房先生的事，向他二人汇报了，红灯说：“倒是杨掌柜看得宽，想得远。他通过两次谈话，就把詹家的舵把子扭了过来了。他家不咬着死扣，打官司了，不编法倒磨的，跟咱种蓼蓝的找茬子捣乱了，是个大好事。他家弄船帮，算个实业，弄好了，跑大船很挣钱。倒过来说，这白洋淀也就是他家有这个经济力量，有这个脑子能干成这件事。咳！天下挣钱的事多了，是鹰它就在天上飞，是鱼它就在水里游，各有各的道道，只要不妨碍别人就是好道道。这也同样合了香帅一贯主张的“实业救国”的大政方针。也许，这能使我们种蓼蓝的，真正得到个宽松的环境，咱们更要加把劲，把种蓼蓝制靛的这件事推得更广，搞得更好，叫乡亲们早班点过上几天好日子。”百胜对甄良才说：“詹老二叫你跟他去弄船帮，当总账房先生，你就去吧！船帮只要是一动，就得用十村八里的船工，有他们托着，你还得以进津、下卫，经世面，他对你的待遇也许会好点。以后，他主要精力就会放在弄他的船帮上，没什么大事你就少过来点也没什么，主要是为了你自己混的好了才最重要。”红灯问：“詹老二说要变卖田产和房产？”甄良才说：“嗯哪，不过是，今天说了下，还没具体的动。”红灯说：“他一是交付工钱，真是需要用钱，二是看村里人们种蓼蓝收入不错，想买地的人多，要趁机卖个好价钱。”又扭头对百胜说：“咱俩明天去趟任丘县把情况和张知县说一下。”百胜说：“对，咱该去见一下张知县了，詹家的官司撤了头了，好多情况该对一对了。”

第二天早上，百胜和红灯就到了任丘，张知县仍然是在衙门二堂前的东厢房里接见了他们俩。他也是刚起床，还没吃早点，略事寒喧，他就带着百胜和红灯出了衙门到对面街上一个“河间燻肉大饼铺”去吃早点。那个大饼铺临街就是烙大饼的大灶，旁边才是开门。烙大饼的师傅和张知县也很熟了，他并没停下手里正翻过的大饼，笑着对张知县说：“张老爷，今天早餐用点什么呀？”张知县捋着山羊胡子，也笑眯了眼，说：“老白呀，没法，就好你这口儿。还是老样子，来三份，肉要肥一点的，越肥越香，馄饨可以晚一点儿煮，我们吃完大饼再上桌。”说完就带着百胜和红灯进了大饼铺。别看门面狭窄，里头倒宽敞，摆着六张餐桌和板凳，他仨捡洁净点的坐下，大饼卷肉就端上来了。三个树条编的小浅子，小浅子里垫着一块碧绿的荷叶，荷叶上是一块刚出饼镗的白面大饼，热腾腾的卷着熏猪肉。往上一端，白面饼香，熏肉香，混合着荷叶的清香就扑鼻而来，不由人馋涎欲滴。

每人一份，张知县用手拿起一卷饼，精细的又用手把它兜了兜，然后大嘴咬了一口，说：“嗯，香，还是这个解馋！”他嘴里嚼着，看了红灯和百胜一眼说：“快吃，快吃，趁热才好吃！”红灯和百胜并没动口吃，百胜说：“张老爷，你该听说了，俺们村詹老二家撤诉了。”张知县一边嚼着大饼一边点头说：“当然知道。他告的可是我，我还会不知道？我早知道，这詹老二也不是个好择落的手！他想着告我，哪是他犯了混了，有那七八千两银子等他烧呢！不过，说起来，他也是迷途知返哪！不然，再有两万两也是叫他照输个血沥晒盖！算啦，算啦！”百胜又说：“他现在集中力量弄船帮。已经打造成了两个大五舱，往保定跑了一趟了，说是还行。”张知县说：“吃，吃着，一边吃，一边说。弄船帮啊，谁也知道这是个日进斗金的行当，`车、船、店、脚、牙'嘛，可看这当今的白洋淀上，谁有这一套资财，更重要的是谁有这个脑瓜儿呀？”百胜说：“是杨会长给他点的棯儿。”张知县说：“嗯嗯，还是杨会长有知人之明，有大器局！他早看出来了，叫詹家去搞船帮，就是在你们前头道上撤了头拦路虎，使你们种蓼蓝，制靛事业，尽快有长足发展！更重要的是，他们高阳的织布业，也急需改善运输条件，只有具备了，以白洋淀为中心的津保内河运输线为保障，他们高阳的织布业才能大发展。这真是一箭双雕的妙招哇！这也是暗合了我老师张香帅实业救国的大政方向啊！”

…未完待续…

文//金恩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