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宋忠臣 嘎子参军才几天,立马儿要当侦查员。快板儿刘说,人还没枪高,得了高山又跷脚。大个李说,得了屁想屎吃!区队长说,还得考验考验。老罗却说不够格。嘎子问哪儿不够,老罗说胆小。 嘎子的鼻子差点儿气歪了:“罗叔,说个儿小我认,我胆小?我敢抓长虫,敢捅马蜂窝,敢捏蝎子尾巴,敢爬到树梢儿上跳河……”老罗说:“我是说,你怕鬼……”嘎子更生气了:“什么,我怕鬼子?我敢给鬼子夹个狗尾巴,我敢在鬼子后背上画个王八,鬼子的刺刀对着我鼻子尖儿,我都不眨巴眼儿……”老罗说:“我知道,我是说你怕死鬼子,你怕鬼儿!” 这句话戳到了嘎子的软肋,嘎子还真是怕死鬼子,怕鬼儿。前些天,区小队在大堤口击毙了俩鬼子,夜行军走到那儿,吓得嘎子不敢睁眼。晚上讲闹鬼儿的事儿,吓得嘎子脑袋不敢出被窝儿。嘎子嘴上可不服气儿:“谁说我怕死鬼子?谁说我怕鬼儿?谁敢打赌,晚上我去大堤口!”快板刘说:“嘿!你一出村儿,找个柴禾旮旯偎半宿,回来报告你去了,谁知道哇!”嘎子说:“那,派个人跟着我。”“跟个人?跟个人还算你有胆儿。”“那----怎么办呢?” 小兵张嘎外传-嘎子
老罗说:“这样吧,你既然不怕鬼,就到城隍庙去一趟,把城隍佬的黄袍扒下拿回来,敢去吗?”嘎子硬着头皮说:“敢”。“那今天晚上你就去,拿来城隍的黄袍就证明你有胆儿,可以考虑你当侦查员。”嘎子说:“去就去!”伸手去抓老罗的盒子枪:“借我枪使使。”老罗大手一捂枪:“唉!别价,今儿个我有任务。”嘎子又看别人,大个李把机枪往前一递:“今儿个我没任务,扛着歪把子去!”嘎子说:“去你的,你见过扛着机关枪当侦查员的。”大伙儿哈哈大笑。嘎子说:“不借拉倒。”转身向外走,顺手在灶台上拿了把菜刀别在腰里。谁也没注意。 一出村嘎子又后悔了,回头望望村里黑咕隆咚的没一丝亮。那年头儿,家家擦黑儿熄灯睡觉,整个村子死气沉沉,静得出奇,偶尔几声狗咬,叫人瘆得慌。再看看远处杨家老坟,‘灯笼鬼儿’一闪一闪的,头发根子直发奓。再想想城隍庙里的牛头马面,呲牙咧嘴的小鬼儿,吐舌头的无常,后脊梁沟儿直冒凉气。越想越后悔不该打赌。他犹豫了,有心不去了,回去又受不了大个李那风凉话,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不时的摸摸别在腰后的菜刀,心说,管他人那鬼的,有情况就给他一刀。 嘎子边走边想:别人为什么不怕?老罗叔,老钟叔什么都不怕,还有区队长他们天不怕地不怕,为什么?噢,他们是八路。八路天不怕地不怕。嘎子有点儿生自个儿的气,当八路了还这么胆小,真给八路丢脸。一会儿,嘎子又觉着自个儿可笑,不怕活鬼子----不怕拿枪的活鬼子,倒怕不会动的死鬼子。 嘎子脑子里像装了个无头苍蝇,一会儿又想,听说人死了后“魂儿”到城隍爷那儿报到,不知奶奶的“魂儿”去了没有?鬼子兵的“魂儿”去不去?你说城隍也是中国人,打不打日本?我要是城隍爷,叫小鬼儿专打鬼子的屁股,拿狼牙棒挨个儿梆,梆得都尿了裤子…… 不知不觉的过了大堤口,嘎子这才发现自己的胆儿大了,这回没怕那死鬼子,心里美滋滋的,越走越快。 眼前两股岔道,走左边这股可以近四五里地,但得过辛庄炮楼,得过封锁线。嘎子想了想,偏走左边这股。
辛庄炮楼有两座,一个驻日本兵,一个驻白脖儿,道两边一边一个,二虎把门,昼夜设岗盘查。多数人宁绕十里走,不过辛庄口。近来,经过几次打击,炮楼里的敌人老实多了,夜间的岗也撤了。天一擦黑儿,都缩在楼里不敢出来。今儿个格外的寂静,两边的炮楼各自从枪眼伸出一盏提灯,鬼火似的,一闪一闪的,平添了几分恐惧。嘎子的胆儿来了,悄悄的过了封锁线。不知站岗的睡着了,还是嘎子目标小,敌人没发现。没发现就拉倒吧!嘿!嘎子偏要招猫逗狗。 嘎子坐下来,倒倒鞋壳楞儿里的土,就手儿歇歇腿儿。歇着也不安生,他从兜里摸出弹弓,装上泥球儿瞄准左边的提灯,“啪!”打碎了。炮楼里一阵咋乎,乒乒乓乓一阵乱枪。嘎子又趁势打灭了右边的提灯,右边也打起了枪,都以为对方的枪声是八路,两边越打越激烈。嘎子的嘴都乐歪了:“真热闹!比过年还热闹!” 好一会儿,嘎子才想起来自个儿还有任务呢!爬起来一溜小跑走了。 嘎子一气儿跑到了城隍庙。天刚过半夜,黑黑的。大殿里黑咕隆咚的阴森可怕,嘎子壮着胆儿摸索着往里走。借着微弱的星光看到这里拆得乱七八糟:牛头少了半个脸,马面还剩一条腿,小鬼儿早被人打翻了,城隍前的香案被移到柱子边儿,倒是城隍大模大样还在那坐着呢,黄袍在身上披着,只是纱帽戴歪了。嘎子稍稍松了口气,刚到城隍跟前儿,听到身后“咕咚”一声,转身一看———没人!嘎子心里一惊:“啊!真有鬼啊!”没容他多想“城隍”抬腿冲他屁股踹了一脚。嘎子一个趔趄,差点儿摔个跤。“谁?”嘎子又回过身来,还没人,城隍坐着纹丝未动。嘎子脑袋“嗡”一下:“城隍显灵了?”魂儿差点儿吓出来! 嘎子惊出一身冷汗,定了定神儿:“咦!也不就这样吗!好你个城隍佬儿敢踹我一脚,给你一刀吧!”说时迟那时快,嘎子抽出菜刀冲城隍脑门儿劈头一刀! “城隍”没防这一手儿,头一歪, 身子一闪右手一挡“咔”!那刀劈在扶手上。“城隍”吓了一大跳,趁势一窜跳到神案上。嘎子不依不饶,抡着菜刀照腿又是一刀!“城隍”蹭蹭爬到柱子上连声喊:“嘎子别砍,是我!”“诶!老罗叔?” 原来老罗提前来到城隍庙假扮城隍…… 快板刘从外面走进来:“唉!唉!嘎子胆子真不小,差点儿刀劈罗金宝。” 嘎子定了定神儿问:“老罗叔,我还拿黄袍吗?” 艺术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本文为民间流传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