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战古长城内外

      晋察冀北部的崇山峻岭中坐落着坚固雄伟、连绵不断的古长城。刘文国小时候就听过“孟姜女哭倒长城”的传说。现在，他跟随部队几乎每天都在千百年巍峨矗立的长城脚下行军作战。

      全国的战局关键在东北。经过1947年夏季攻势以来一年多的一系列战役，东北野战军已解放了东北99%的地域和86%的人口。55万东北国民党军龟缩在沈阳、长春、锦州等几个大城市及少量铁路沿线。中共中央从解放战争初期起大规模派出主力部队和干部挺进东北，东北野战军已达100万人,在全国各大战场敌我兵力对比中占有优势。东北是中国重要的战略基地，物产丰富，工业基础雄厚。如果能够利用优势兵力适时解决东北问题，就能以东北的军力、物力和财力，支援全国的解放战争。

      此时在华北战场，为了钳制傅作义主力，使其不能出关增援东北敌军，刘文国所在的晋察冀野战军以积极的机动作战行动连续发动了一系列战役。

      晋察冀野战军挺进察哈尔南部和绥远东部。察哈尔当时管辖后来河北省西北部十六个县和内蒙古锡林郭勒盟五部十旗，省会在张家口。绥远省管辖后来内蒙古乌兰察布盟、伊克昭盟、巴彦淖尔盟东部及包头市等地。这两地不仅是军事要地，有的还曾被晋察冀野战军解放过，后来又被傅作义军队占领，成为其重要的兵粮来源。刘文国所在的三纵连续八天行军到达察南，配合兄弟部队调动敌人主力。当时宽约一里的桑干河冰融水冷，刘文国和战友们蹚河而过。三纵攻克了桑干河以南的桃花堡、白乐堡、吉家庄等处敌人据点。八旅于午夜对化稍营据点发起攻击，经过激战，至第二天下午全歼守敌1800余人。接着，部队又向西进军，连续攻克丰镇、天成、凉城及和林格尔，直逼绥远省会归绥。傅作义急忙从平津地区调国民党三十五军、暂编第四军、整编骑兵第五、第十一旅等部赶来增援。晋察冀野战军采取各个击破的方针。三纵在隐蔽行军途中，天空狂风骤起，大雨倾盆，夜黑得对面看不见人，雨浇得连眼睛都睁不开。刘文国和战友们手挽着手，一步步地向前走。许多人在泥泞中摔倒了，被身边战友扶起来继续前进。在恶劣的天气中，连找的当地向导都迷了路。部队比原计划耽误了5个小时，一夜只走了3里多路。天亮雨停后，三纵发现了正在撤退的敌人，便奋力追杀，歼灭部分敌人后一鼓作气攻占了怀安城。八旅又在滹沱庄一带将敌人整编骑兵第十一旅第二十一团大部歼灭。晋察冀野战军在察南绥东的大规模作战，不仅钳制了敌人主力，而且在兄弟部队配合下，歼灭国民党军2万余人，解放县城15座，收复了大片的察绥解放区。

之后，刘文国又随三纵转战热西和冀东。热河省管辖后来河北的东北部、辽宁西南部、内蒙古东南部，省会在承德。这里是军事上的战略要地，1933年被日军侵占。这是日军进攻全华北的后方基地，刘文国在冀中打游击时，大批日军就是从这里经长城的古北口到达北平、保定。三纵夜行昼宿，经三夜赶路抵达长城脚下西峰山高崖口地区后，立即对上店、下店的敌人发起猛攻，将两个团的敌人全部歼灭。敌人又派出三十五军、十六军、九十四军等与三纵决战。三纵避开敌主力，直逼怀柔至古北口沿线守敌，并歼灭了沿线敌人护路军警，破击了沿线铁路，使承德、古北口的敌人陷入孤立。之后，为使华北和东北敌人不能相互靠拢，三纵在平谷拖住敌人主力。敌人集中了3个军11个师，三纵七旅在平谷的良城、前后芮营阵地阻击敌人。敌人的飞机轰炸和猛烈炮火将七旅阵地工事大部分炸毁，并在一天内连续发动十多次进攻，形成对峙。为了进一步钳制敌人，七旅佯装弃阵地逃跑，敌人果然追击。刘文国所在的八旅从隐蔽的平谷东北侧山里突然出击，然后采取节节抗击的战术与敌人反复拼杀。

三纵先后以七旅、八旅共两个旅的兵力，与敌人两个军激战七天七夜。其间兄弟部队在遵化地区攻克敌人据点15处，歼敌5000多人，攻占昌黎，威胁唐山，迫使与八旅激战的敌人主力撤退驰援唐山。敌人主力撤离后，八旅奉命对古北口发起攻击。

古北口位于明长城最险要处。两侧山势陡峭，两山之间有用坚固的石头砌的城墙。国民党军在山上山下还筑有大小碉堡数百个，以交通壕和地道相连，构成强大的防御工事。守敌是暂编六十三师师部率领的两个团。攻击古北口无异于斩断北平与承德的联系，极易使敌人调动主力增援。战斗打响后，八旅经过激战，攻占了南关、北关、车站和东营房，尖刀班还攻入敌人核心工事。但由于敌人三个军及一个师都已出动向此处增援，晋察冀野战军已达到调动敌人的目的，后续部队未能及时赶到，八旅便奉命撤出战斗，向东转入遵化一带山区。

不久，三纵又以且战且退的方式，将敌暂编三军和十六军牵至平北四海县渤海所地区。这里是明长城的又一重要关口，据史书记载，古时北方人称“河湖”为“海”。四海城北门口有四条河汇流，所以被称为四海。四海城坐南朝北，背靠横岭，连接八达岭、九眼楼明长城，左右两山如双翼展开，挡住要道，成为京北又一个军事要地。由于位置重要，这里时而设镇，时而设县。三纵四昼夜连续走了430里，三进三出四海地区与敌人周旋。敌暂编第十六军和暂编第三军分别从怀柔、密云和延庆出发，呈合围态势向三纵扑来，妄图将三纵消灭在四海地区。

刘文国所在的二十四团经过几次阻击敌人，最终转移至大北湾、七道沟阵地与分两路进攻的敌人展开激战。由于敌众我寡，刘文国和团部人员全部冲上阵地。激战中，刘文国的军棉袄被敌人枪弹打穿了几个窟窿，机枪手负伤了，刘文国索性脱下棉袄，端起机关枪向攻到阵地前面的敌人扫射，先后撂倒七八个敌军士兵。

在毙伤敌军200余人后，二十四团又奉命转移。经过20多天连续艰苦转战，三纵在四海县一带打了几个残酷的阻击战，歼敌1000多人，始终牢牢牵制住傅作义部队六到八个师的兵力。

在转战中，部队大幅减员，一些战友在激战中牺牲了。安新县新兵团的二十四团八连指导员王丙乾在率领战士与敌人进行争夺战时，杀伤大批敌人，在战斗中光荣牺牲。

1948年10月25日，刘文国所在的三纵突然接到紧急任务，听到传达才知道任务极端重要。原来蒋介石为了挽救东北败局和华北危急，命令傅作义集中九十四军三个师和新二军两个师，携带大量武器炸药，分乘四百辆汽车，企图炸毁被晋察冀野战军解放了的石家庄，并突袭西柏坡。当时党中央正在西柏坡指挥全国的解放战争，晋察冀野战军主力还在绥远和长城沿线与敌作战，西柏坡及石家庄周围仅有少量地方部队及民兵。当接到北平地下党组织冒着生命危险送出的情报后，晋察冀野战军从上到下做出紧急部署。地方部队和民兵在敌人进攻沿线破路、设路障、埋地雷，或以游击战袭扰敌人，阻挠敌人摩托化部队的进程；同时，晋察冀野战军主力部队从战场火速回撤，保卫石家庄解放区，保卫党中央。

接到命令，三纵全体指战员不顾半年来在平北、冀东行程万里、连续转战的疲劳，立即出发，经过两天急行军，提前翻过紫荆关。此时，敌人虽然遭到解放区军民的有力阻击，锋芒受挫，但先头部队已到达保定集结，情况危急。

为了与敌人抢时间，刘文国和二十四团战友们再次轻装。大家扔掉米袋、背包和生活用品，只带着武器弹药，强行全速前进，硬是靠两条腿用4天时间跑了500多里山路，终于赶在敌人汽车来到之前到达沙河以北，准备阻击来犯之敌。刘文国事后才得知：毛泽东主席、周恩来副主席始终关心着三纵的情况，并且经过周密部署，准备安排三纵会同兄弟部队在沙河一带与来犯敌军打一个大的歼灭战。

由于党中央通过新华社揭露了敌人的偷袭阴谋，敌人又得知晋察冀野战军主力已迅速回撤，如果继续进犯很可能遭到全歼。准备突袭石家庄和西柏坡的敌人全部回窜逃跑，蒋介石的突袭企图被粉碎了。

      在此期间，已担任二十四团组织股副股长的刘文国随着部队千里转战，和组织股的同志们将政治工作做到行军途中和阵地上。部队在长城沿线的崇山峻岭中转战，为了调动敌人，许多时候行军多于打仗，转移多，行程远，部队疲劳，生活艰苦，还常跑“冤枉路”。不少战士产生了愿打不愿走、怕苦怕累的情绪。面对部队的普遍情绪，三纵政委胡耀邦在行军动员会上反复讲：“我们都是农家子弟，对老牛很熟悉，老牛力气大，脾气也大，可为啥能服服帖帖地给咱庄稼人干活呢？就是因为咱们在牛鼻子上穿了根绳，牵着这根绳，老牛就乖乖跟着咱走。摆在我们面前的国民党傅作义集团就是一头老牛，为了东北战役，我们要按照党中央的要求，给它穿上一根绳，牵着它来回跑，让它跑累，累得它趴下，最后制伏它，消灭它！”后来，胡政委又将“牵着笨牛的鼻子跑”的道理写成一篇社论，刊登在三纵的油印小报《前线报》上。刘文国和组织股的同志下到连队，组织各个支部学习胡政委的文章，鼓励大家不怕多跑路，不怕迂回穿插、重复走路，使大家明白只有善打运动战，才能钳制敌人、调动敌人，取得战场的主动权。

      随着华北各部队在长城内外、晋绥和冀东的转战，傅作义集团愈发陷于被动，各个野战军连续解放一批城市和大片农村。当辽沈战役胜利结束、东北卫立煌集团全部被歼的特大喜讯传来时，刘文国和战友们更加理解一年来转战古长城内外“牵着笨牛的鼻子跑”的重大意义了。

（稿件来源：《白洋淀走出的抗战夫妻》河北人民出版社；2016.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