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摘7【白洋淀草根文学】淘埝子（2011.11.15）

      说起淘埝子捕鱼，你可能会说：“这种法儿我也会，小时候干过。”知道你干过，不过你玩儿的那种淘埝子，叫“淘干儿”。就是打个土埝儿，围上片水面儿，和小伙伴儿们撅着光屁股，用脸盆、水桶淘起来。把水淘干之后，踩着泥沼拾鱼，拾起来的鱼浑身是泥。再看看伙伴儿们和自己身上，也成了泥人儿。累死累活大半天，淘了半盆鱼回来向大人们邀功，不料却挨了一顿臭骂。这种淘埝子只是“小儿科”，咱们要说的淘埝子，比你那高级多了。

“小儿科”淘埝子

     涨水的年头，淀边上、洼地里都有了水了。对于以农为业的人们来说，傻了眼了，他们望洋兴叹：“坏了！又种不上庄稼了，”与此相反，以渔为生的人们乐了，拍着巴掌说：“好！这水势正好淘埝子，明年盖房、娶媳妇有了谱儿了！”

     俗话说：“有水就有鱼”，白洋淀就是这么个神奇的地方。谁都纳闷儿：水来的时候，也没见带来多少鱼。可过了一程子，竟然生出这么多鱼来！这时老人们会说：“鱼是草籽儿变的，那散在河里的草籽儿，一见新水就都变成鱼了。花儿秸籽儿变鲫瓜，芒子籽儿变鲂鱼……。”也有的说：“千年的鱼籽，万年的莲子。鱼籽儿千年不死，单等着一见新水，就变化成鱼了”。从小就上学，又遍查书籍，却从来也没找到这些说法的根据，可以说是无从考证了。可现实就是现实，只要一来新水，鱼就多得出奇。古语说得好：“水是田畴，鱼是籽粒。”要不从古到今，渔民都把捕鱼叫“打河田”呢。只要一来水，渔民就有了希望：预示着渔业该大丰收了。

     要淘埝子，先得打埝子，打埝子之前先得选地。选地时，一看地势，二看水势，三看鱼情。地势以平地为好，如果地不平，鱼会存在坑里掏不干净。埝子要是选址在有一面、两面是堤坝，或者干地儿更好，打埝子不就省事多了？再看水势，水的深浅程度，在膝盖以上，大腿根以下为好，渔民的行话叫“蹲裆深”。因为水再深了不好打埝子，再浅了存不住大个的鱼，光淘点儿“小鲫瓜”、“小麦穗儿”，既不出分量又卖不上价去。看鱼情，是看这片水是死水还是活水。活水鱼多，死水鱼少。还得看水中长的什么苲草，苲草鲜活，鱼多个大，苲草烂根、水垢多，鱼少个儿小。还有什么苲草存什么鱼等等，这里头说道多着呢！

选好了地就该打埝子了，渔民的行话叫“扶埝子”。打埝子不光是个力气活，还得有技术。要争取用最少的土方，在水中扶起最结实的埝子来。站在水中挖水底的泥土时，锨别出水，把挖起的泥土顺势放在埝基上。一边放一锨，再当中放一锨。这活儿是在水里“摸”着干，眼睛是看不见的。外行人打埝子，一锨泥土端出水，被水冲没了。泥土在水中乱放一气，和了泥了。埝子刚堆得出了水，又瘫了，白费了力气。即便埝子出了水，遇上风天，被浪头一涌，又塌了。翻来覆去老弄不好，被“埝子头儿”看见了，会呵斥道：“回家抱孩子去吧，你媳妇叫你呢！”得！这是下“驱逐令”呢，  你算吃不了这行饭了。

用埝子围起来的面积可大可小，几亩，几十亩，甚至一、二百亩都行，根据地形、水深、鱼情而定。扶埝子时，先不要完全封闭起来，要有计划地留几个豁口，为的是先不惊动埝子里的鱼。

     一切准备工作都完成了，淘埝子逮鱼还要分步进行。先“封埝子”，把扶埝子时留下的豁口全部堵死。这时候，埝子里的活水被封闭起来，成了死水。由于埝子里的水不再透流儿，水中的氧气越来越少，鱼就越来越觉憋得慌，情绪急躁，就顺着埝子边儿游动，想寻找出去的路。鱼们先后都有了同样的感觉，就不断加入这支“长跑”队伍，看那埝子边儿上，就像体育场上的圆形跑道一样，成了“全鱼跑步运动场”。渔民们见此情景会高兴地说：“看那！鱼被‘憋转啦’”！

     鱼们顺着埝子边儿转啊转，总也找不到出去的路。太阳把埝子里的水都晒热了，这个环境变得越来越不适合鱼的生存。它们就把嘴探出水面，呼吸点儿新鲜空气。每探一次头，都在水面激起一个小水圈儿。那么多的鱼都探头，还有的鱼干脆就把嘴露在水面上，吧嗒着嘴喝甜水儿。水面上就显现出一圈儿一圈儿的涟漪，相互交织着、荡漾着、聚散着。来看鱼情的渔民就兴奋地把这消息告诉伙伴们：“埝子里的鱼开始‘拍连花’了”！这时候，埝子班儿里的头儿，会吐出嘴上叼着的烟蒂说：“嗯，该准备出鱼了！”

     埝子里的鱼一开始“拍连花”，这就该开“鱼道儿”了。观察埝子里的鱼爱撞哪个角儿，也就是看哪里聚得鱼多，就在哪里开鱼道儿。在埝子边儿上，挖个能让水流出来的小水沟儿，这水沟有一锨多宽，一尺来深，掌握着埝子里的水流出来时，沟里的水深有二寸左右。水沟要求两壁平整，底面儿干净。在埝子和鱼道连接处的水底，墁上一块木板，这叫“上瓦门”。木板周围用胶泥抹得光滑整洁，防止流水冲动泥土，把鱼道儿里的水染浑浊。开出的水沟一直延伸到二、三十米远处，在下口底部也墁一块木板，叫“下瓦门”。下瓦门比上瓦门地势要低一些，以便水和鱼能够流淌出来。在下瓦门下边，挖个一米多深，“腰葫芦”型的坑，在坑的腰部截上一块苇箔。前面的坑里放一只筛子或者鱼篓接鱼，后面的坑是往外淘水的地方。

     一切准备就绪，就开始淘水接鱼了。下瓦门这边的坑里一往外淘水，埝子里的水就源源不断地通过鱼道儿流进坑里。鱼们以为这里是出口，就跟着水流鱼贯而行。鱼道儿里的流水只有一寸多深，小个儿的鱼勉强能平卧着游进，大个儿的鱼平卧着游不了，为了尽快摆脱困境，就侧着身子奋力向前游。这时候，那被水流冲涮得一尘不染的鱼道儿里，水裹着鱼涌过水沟儿，流进坑底的筛子里。鱼被筛子接住，接满一筛子，再换个筛子。水从筛子里流到后坑里，被不断地淘出去。如果鱼多，鱼道儿里鱼比水多，前赴后继，源源不断，都被渔民收进鱼篓里。河田好的时候，一天能淘几百斤，甚至上千斤鱼呢！

     用不着叹惋鱼们踊跃赴死的壮举，因为它们是为了追求自由、幸福而献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