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晚秋★王广新

牛牛的日记

       黄柏坨，位于八百里太行北端，属易县七峪乡，雄峰野岭，溪水泙泙<1>，清秋时节，山色流彤，厚重而美丽。也正是因为美丽，游子渲染乡愁，芳客口传丽景，渐渐地被称为景区，但是，这个景区并没有谁处心积虑地去开发、光大她，如今的沟沟壑壑，坡坡崠崠<2>，历尽沧桑，还是那样的脱俗、原始、岧峣<3>而多彩，依然像少女般，在萧瑟的秋光中羞赧地接待着慕名而来的八方远客。

　　我们应战友——凤海夫妇之邀，决定到黄柏坨看红叶。凤海是七峪村人，早年从军，转业在县城，工作在银行，老屋在黄柏坨脚下，黄柏坨可称是桑梓故里。

　　暮秋，是黄柏坨最美的季节，更是勤劳淳朴的太行山人忙碌收获的时候。黄柏坨在狼牙山西侧，稍微偏南，九十里。一接近狼牙山麓，远眺近望，漫山遍野的柿子树林，经过霜洗风拂，残叶几尽，只剩下黄澄澄的磨盘柿子挂满枝头。山里的秋阳清凉而光鲜，阳光穿透几朵白云毫不吝啬的撒向累累果实，树冠闪烁着金光，山野被大自然精心地涂抹了一层厚厚的黄金色，使人昶心悦目，无疑这是上苍的宠爱赐予太行山的秋装。

　　再往西走山岬苍黄，一条蜿蜒曲折的乡级水泥路，已年久失修，时有坎坷，这条路沿着从黄柏坨逶迤而下的溪水，向太行山深处延伸。你若临溪行车，观山看水，定会目不暇接。一座座峰峦峥嵘，鬼斧神工；湉湉淙流，汀滢见底<4>，卵石、青荇在波光中沐浴招摇；滩砾上，一颗一颗的 “ 小叶杨树 ” 孤株粗壮，衰叶萧疏，几只山喜鹊舞枝鸣风，扬歌于山野；坡田里的庄稼，此时已收割完毕，牛羊任性地抻扯着堆积在坡田里的桔梗；宽阔的秋峪，柿子树、苹果树、桃、李、梨、杏成片成林，随处可见。一路上，一堆堆小山一样的柿子堆满买场，红彤彤的苹果，一箱箱有序的摆置在路旁，果农们招呼着路人，有买有卖。坡上岭下摘苹果的，勾柿子的，有收有运，穿梭于山野田园，一派丰收景象赫然在目。

　　今年，柿子的收成是“大年”，树上结的果实又大又多，压弯了枝条。但是在果农们的脸上，却看不见那种丰收的喜悦。原来，柿子丰收了，收购柿子的商贾比往年反而少了许多，柿子的价格低的可怜。家住管头镇的战友——“柱子”，无奈地说 : “ 家里有上百棵柿子树，自己摘不过来，雇人摘，一天卖出的柿子不够一个人一天的工钱。没有办法，只好让柿子惆怅地挂在树上历练风霜，能收多少算多少。”

　　日日盼秋黄，

　　每每呓语狂。

　　话谈丰产季，

　　泪透木香床。

　　说话间我们已到了黄柏坨。欲登黄柏坨必走黑猪沟，黑猪沟底，乱石交错，崖壁耸立，风凉阴翳。秋致黑猪沟，登山前还要多穿一点衣裳，以抵风寒。黑猪沟的南坡，这些年来，上山的人多了，慢慢地走出了一条登山野径。野径虽然不陡，但斜而不平，每走一步都很吃力。走不多远，回头一看山谷，一道道石坎横卧谷间，大部分已经被洪水冲垮，失去了往日的风光与能力，留下了一个个不能忘怀的记忆符号，静静地俯卧在山谷，诉说着过去的辉煌。山腰，泉水丰盈，时而有沕泉<5>从草木丛中流出，绵绵细流，刷石润土后潺潺而下。尽管已是秋阑，黑猪沟里的擦擦毛草<6>依旧郁郁葱葱。擦擦毛草柔顺光滑，但是山里人最怕脚踩此草，如不小心，一但踩上必定滚坡，碰到坡陡沟深还会有生命危险，所以，人们特别小心。越往上走，视线越开阔，阳光越明媚，草木越茂密。松柏透碧流翠；“ 黄莲 ” <7>染紫飘红；野平仲<8>黄衣金甲，“ 赤橙黄绿青蓝紫 ”染尽山谷。真可谓 :

　　怒力攀山道，

　　回头景色佳。

　　清泉流细水，

　　草木绚荒崖。

　　再看那弯弯曲曲的攀山野径，游人蠕动，好似一条抖动的彩练在山野间飘摇，一会儿穿林，一会儿绕崖，时隐时现。登山的人中，有蹒跚学步的孩童，有手持藜杖的老者，虽然或携或扶，但个个意气风发，斗志昂扬。他（她）们都怀着必登山顶观红叶，“ 一览众山小 ” 的决心，不求激进，人行我行的俯身向上。湛蓝的天空，雁阵<9>南飞，展翅高鸣，擦峰巅而远去。看到此情此景，我对着大山感怀低吟 :

　　志不凌云唯可敬，

　　黄髫气概越山林。<10>

　　曲折也是人生路，

　　逆境仍存命里金。

　　自若经心成好事，

　　灶柴废木获焦琴。<11>

　　避冬秋雁南飞去，

　　穷顶方知近鸟吟。

　　一登上山顶，心胸豁然开朗，连绵起伏的山峦，层林尽染，万般秋色像五彩斑斓的大海展现在眼前。偶尔几缕薄薄的岚烟绕山涧漂浮，瞬间，岭动了，峰活了，红浪黄涛汹涌澎湃，雄伟、苍茫。黄柏坨顶上，分别建有三个木柱草亭，以供游人小憩摄影之用。阳光普照，人们挤满了草亭，引颈<15>远眺，美景使人似疯似癫，振臂高呼 : “ 好美啊 ”！

　　万千美景同样也使我们流连忘返，下午一点才回到山下，准备到凤海老屋去就餐。一进大门，照壁前面的迎客竹浓密茂盛，苍翠欲滴，平凡的山乡农舍，平添了浓重的文雅之气。竹，生自有节，蕴含着华夏君子之气节，喜静、喜洁、喜暖阳、喜清润，斥污浊。视物知人，我内心的战友之高雅，何止单竹之气节！

　　凤海夫妇为我们准备的午餐十分丰盛，杀了一只家养土鸡七八斤重，大块羊排鲜美柔嫩，东坡肉肥而不腻，砂锅肚松软飘香…… 自饪佳肴可口味儿淳，可想凤海夫妇之诚意。

　　太行多厚重，

　　战友更情浓。

　　勤劳山里汉，

　　美景晚秋红。

　　注 :

　　<1> 泙泙（pēng）: 水声。韩偓《李太舍池上红薇醉题》诗 : “ 花低池小水泙泙。”

　　<2> 崠 （dòng）: 山脊。

　　<3>岧峣（tiáo. yáo）:山高峻貌。

　　<4>湉(tián) : 形容流水平静。

　　汀滢 : 水清澈貌，韩愈《奉酬卢给事曲江荷花行》:“玉山前却不复来，曲江汀滢水平杯。”

　　<5>沕泉 : 潜藏在密林蓬草中的山泉。沕(mì) : 潜藏貌。

　　<6>擦擦毛草 : 一种野草，俗称“擦擦毛”，长叶、无茎、光滑。

　　<7>黄莲 : 黄柏坨上生长的一种小乔木，满山皆是，叶小圆形(似莲叶但很小)，深秋叶子的颜色变成紫红。木质呈黄色，可做家具。由于木质黄，小叶似莲，所以，俗称“黄莲”。

　　<8>平仲 : 银杏。

　　<9>雁阵 : 大雁飞行时的队形。一会儿成一字，一会儿成人字，称“雁阵”。

　　<10>黄髫(tiáo) : 老人和孩子。

　　<11>焦琴 :在这里指焦尾琴。东汉蔡邕用一端有焦痕的桐木所制的琴。又称琴为焦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