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洋淀周边,若说起讲究吃喝,是以“同、关、端”并称的,同口、关城、端村是人口集中,市面繁华的三个重镇,商业物流的繁荣就会滋养出一批懂得享受、注重衣食的人物,多年沿袭下来,民风亦为之改变。在以农耕为业的村落看来,这似乎有些另类,我曾听到过一个调侃“同、关、端”的笑话:说上午挣了一块钱,中午就去饭铺花一块钱炒个菜的是同口人;上午挣了一块钱,中午去饭铺花两块钱炒个好菜的端村人;上午挣了一块钱,中午去饭铺花两块钱炒个菜,还外赊一瓶酒的一定是关城人。关城人如此敢于享受,其饮食业自然会有其独到之处了。 考验一个地方的美食水准,主要看其大众菜的烹饪水平,关城的饭馆对于小鱼小虾的做法自有一套独特心得。当年我在机关上班的时候,对门就有一家关城小吃,铺面极小,菜单也只有区区一页,然而一味酥鲫呱却独步县城,堪称绝品。这里做的鲫呱个头很小,只有一两左右,却都是白洋淀野生鱼。打鳞去内脏后,裹了团粉油炸,把油空干再放入铁锅慢火焖一夜,第二天揭开锅盖鱼香扑鼻,把鱼油汪汪地夹出来,吃到嘴里连刺都是软的。本来鲫呱鱼最大的缺点就是刺多且硬,吃起来叫人不胜其烦。而酥鲫呱却可以整条地咽下去,鱼头、鱼尾、鱼刺都不会浪费,因此在当地民间颇为流行。 因为对关城小吃的酥鲫呱印象深刻,所以萌生了到关城考察美食的念头。先探询了几个关城籍的朋友,都说关城老街上的一家老字号口碑极好,但是一班老厨已经凋零散去,门面也不在了,现在有一个和平酒家是老厨子的后人开的,颇得先辈们的真传。今年春寒,三月中旬竟下了一场大雪,第二天下乡,公路上雪已化尽,田野里还是一片洁白。到村里办完事时间尚早,返程时顺路去关城了却夙愿。关城过去是乡镇驻地,又曾是从县城南去的必经之地,一度非常繁华,如今乡政府迁走,公路改线,街面显得有些萧条。沿着公路一直向南,就看到了和平酒家的大招牌。 酒家老板叫刘和平,其父刘宝石当年在关城街里与人合开饭庄,名号也是叫得极响的,如今子承父业,生意也极红火。点了酥鲫鱼,店主又推荐了一味酥鱼片,再随意配了个素菜,两个人吃,已经足够了。在这样一个早春的中午,我们将与期待中的关城酥鲫呱狭路相逢。 传说中的酥鲫呱端上来了,每个都在半斤左右,金黄的色泽,点缀着翠绿的香菜,油汪汪地勾人食欲。以筷子剥其肉,入口有柔糯鱼香,因过油,味显厚重,却不腻,鱼头、鱼尾都已炸得酥脆,嚼之有奇香。传统的白洋淀做鱼法讲究浓汤重料,下手极狠,味道也夺人。保定市区的一位朋友说他们楼下住着一个白洋淀老太太,老人在楼道里生着蜂窝煤炉,几乎每天都在炖鱼,鱼香弥漫整个楼道,把各家的饭菜比的没了味道,最后引起公愤,大家集体要求老太太把炉子搬到地下室。此事了结,但是他们单元的人却馋上了炖鱼,可自家怎么也做不出老太太的风味,于是纷纷来白洋淀吃鱼取经。其实做鱼的诀窍无非是鱼要野生、鲜活,佐料要齐全,火候要适度,就这几点,要操作得法也需要十年以上的功夫。 且说三条鲫呱吃完,虽然盛名不虚,却并无意外之惊喜,皆因有当年关城小吃的经验垫底,对此行抱了太高的期望。所谓味觉惊喜,多是在无意间遭遇精彩,如显贵落难乡间尝到熊掌燕窝,诧异中带着庆幸,更觉难得。若是在京城酒楼中,再名贵的菜也是平常感觉了。 关城的酥鱼片与端村相类,滋味不错,鱼片量也极大,我们二人连吃两碗,感觉腹中饱胀。回想已有数年不来关城,有此一餐,也算不枉此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