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已经证明,经过六十年的岁月洗礼,孙犁的《荷花淀》仍在中国文学史上绽放着熠熠光辉,成了中华民族文学画廊里的一张奇画。
孙犁留给周扬作品想象的成分多的印象,是因为孙犁受到“客里空”错误批判的缘故。客里空,是苏联著名话剧《前线》中的一个专门吹牛拍马、胡编乱造的新闻记者的名字,该剧曾在延安与各抗日根据地演出,“客里空”成为虚假新闻的代名词。1948年1月24日,《晋察冀日报》刊登了周扬的文章《反对“客里空”作风,建立革命的实事求是的新闻作风》。1945年8月,日本鬼子投降以后,孙犁参加了以艾青为团长的华北文艺工作团,经过三个月的艰苦跋涉,于11月8日到达晋察冀解放区首府张家口。文艺家门在这里受到了热烈的欢迎,不久后,孙犁告别此地的舒适生活条件和亲密的战友,步行15日,回到了家乡冀中区体验生活,准备创作。当时的《冀中导报》发表了一条小消息,说他这个在延安《解放日报》发表《荷花淀》引起轰动、《晋察冀日报》又重新转载的这篇文章的作者、“著名作家”孙犁回来了,引起本地个别人的嫉妒,说这条消息称孙犁为“著名作家”是很“骇人听闻的事情”。1992年3月24日,孙犁在《我的仗义》里就说:“现在,我可以说,当时有些本地人是排外的”。其实,孙犁就是本地人,因为长期在晋察冀山地和延安战斗、生活、工作,回到家乡也被排挤。1947年春天,孙犁又到白洋淀采风,写了《一别十年同口镇》、《新安游记》等散文、小说。由于他事前没向当地的宣传部门打招呼,住到了安新县端村镇冀中隆昌商店,因为老朋友、曾在新世纪剧社工作过的刘纪在那里当经理,引起了当地有关部门的某干部不满。在《一别十年同口镇》的末尾,孙犁写了老朋友陈乔的家庭情况,说他的老朋友家庭尽管是地主,但现在是自食其力了(这在当时也是符合政策的);在小说《新安游记》里,他把一个街道的方向写错了——因为是小说,写错了又有什么呢?其实,就是写散文,把一个街道的方向写错了能有什么呢?但在不久后开始的土地改革中,孙犁就开始受到批评,由那位当地的宣传干部亲自出马,写了《孙犁同志在写作上犯“客里空”错误的具体事实》,发表在1948年1月10日《冀中导报》上,占了一个整版,把这两件事情上纲上线,差点置孙犁于死地,使孙犁受到很大的伤害。我在其他的文章里已经写过他受伤害的情况,此处就不多说了。孙犁对这次批评虽心有余悸,但内心是不服的。真是冤家路窄,新中国成立后,孙犁到天津市南郊区(现在的津南区)白糖口一带采访,又在这里遇见那位写他整版大批判文章的干部。那干部在此搞“运动”,使工作组的成员,他特别注意孙犁的采访,好像要看看,经过他的批判,孙犁在工作上有没有进步。有一次,孙犁到食堂喝水,正和人们闲聊,那干部严肃的对孙犁说:
“到北屋去,那里正在汇报!”
孙犁认为仅仅听汇报写不出好文章,多了解实际情况,才能写出不是“客里空”的文章来,就没搭理那位干部,转身走开了。文化大革命期间,未料那位干部和孙犁同住一间牛棚,一同推粪拉土,遭受斥责辱骂,共尝一勺烩的滋味,不知道他是否还认为孙犁的作品是“客里空”的典型了?
我在这里多写一下有关情况,有利于廓清,为什么建国初期孙犁的作品并不那么受重视,以及孙犁先生为什么晚年,也不愿意参与他的作品改编为电影、电视的原因,他甚至于不愿意电视再拍他。
回过头来说,短篇小说《“藏”》也是根据上述蠡县地道故事写成的。与《第一个洞》两篇小说,从各个不同的侧面叙述了这个真实的抗战故事。
此事可以参阅程子华《地道战是人民创造的》(《程子华回忆录》第213页,解放军出版社1987年12月版),王夫《冀中地洞的发祥地》(《冀中的地洞和堡垒户》第6——7页,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7年3月版)及《蠡县地道斗争》(中共河北省委党史研究室《冀中地道战》第273——287页,中共党史出版社1995年12月版),冀中军区司令部等《关于开展地道斗争的指示信》(《冀中地道战》第11——33页,),吕正操《地雷战和地道战》(《吕正操回忆录》第286——287页,解放军出版社1988年3月版),梁斌《烈火青春》(《一个小说家的自述》第251——252页,中国青年出版社1991年6月版)。
其二,《荷花淀》、《采蒲台》与雁翎队的故事。雁翎队是抗战期间安新三小队的俗称。1938年初,白洋淀所在地中共河北省安新县委战地动员委员会主任熊焕章(安新城里人,兼任新安锄奸团团长)和三区区长李刚毅(又名李仁,安新郭里口人),在大张庄把自愿入伍打日本鬼子的20名青壮年组建了白洋淀水上游击队,队长陈文汉(又名陈万,郭里口人),队员多是打野鸭的猎户,全队装备打野鸭的大抬杆火枪40支,小排子船(平底、直帮、吃水很浅,架抬杆的小船)22支,手枪两支。后来以这支水上游击队为基础组建了三区区小队。1939年的一天,安新县委书记侯卓夫(高阳县人,1942年9月26日牺牲在安新尚村)和三区区委书记徐建来区小队,看到每支大抬杆枪的信口上都插着雁翎,既可以防止露水打湿火药,又可以在发射后用以捅开信口用,就高兴地对大家说:咱们这个小队,就叫雁翎队好不好?指战员们齐声喊:好!从此,雁翎队的名字就叫了起来。
1941年日本鬼子对白洋淀地区连续进行扫荡,有一天,日本鬼子二十多人和三十多个伪军,从安新县城到赵北口运东西,下午三点多返回。雁翎队得到此消息,就埋伏在大张庄村东、王家寨村西的大苇塘,等待敌人。太阳西斜,敌人来了,雁翎队迅速出击,消灭了这股敌人。附近据点里的敌人纷纷赶来,包围了这片苇塘,满以为能把雁翎队消灭,却没料到连个人影也没见。其实游击健儿们就在敌人的眼皮底下头顶大荷叶,泅水冲出敌人的包围圈,分别回到了王家寨了。
1978年11月5日,孙犁在《关于<荷花淀>的写作》中说:“从冀中平原来的同志,曾向我讲了两个战斗故事:一个是关于地道的,一个是关于水淀的。前者,我写成《第一个洞》,后者就是《荷花淀》。”(《孙犁文集》第六卷第613页,百花文艺出版社1982年3月版)。
此故事可参看赵波《巧劫包运船》(《雁翎队的战斗生活》,《星火燎原》第十辑第128——132页,解放军出版社1989年11月版7,安新县地方志办公室《水上“雁翎队”》,(《白洋淀志》第278页,中国书店1996年2月版)。徐健及雁翎队的老队员刘刚、孙革、郑少臣、槐泽民、赵波等都有回忆文章,在《保定文史资料》、《天津文史资料》等上面发表。
其三,老船工与《芦花荡》。抗战时期,一位正在乘船打渔的老大爷,在一个夏日炎炎的正午,遇见正在洗澡的五个日本鬼子,他就一边剥着清香的莲蓬,一边把他们引到了布满鱼钩子的水域。忽然,一个个日本兵杀猪般的嚎叫起来,原来他们被鱼钩子勾住了。老大爷笑咪咪的举起竹篙,狠狠地砸着敌人的脑袋,砸一下骂一声,很快就把那几个家伙消灭了。
此事见杨成武《初到白洋淀》(《反攻进行曲》第三十页,华岳文艺出版社1990年6月版),沈冶英,黄义国《战斗在白洋淀上》(《星火燎原》第十辑第143——144页),解放军出版社1989年11月版)。
其四,同口的姑娘与《白洋淀边一次小斗争》。同口是白洋淀边的大镇,每年秋后,几万顷的芦苇收割完捆成捆,用船运到这里垛起来,一部分运到外地,一部分慢慢织成席子。有一回,三个日本鬼子为追老百姓一只鸡,一直追到这里,鸡猛地飞到一个草垛顶上,一个日本兵上去没抓住鸡,倒发现那里藏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高兴极了,连忙扑过去,不料被那姑娘用力一推,从那苇垛顶上仰面朝天跌了下来。下面的日本兵刚刚围拢过去,就从苇垛顶上落下一颗手榴弹,把三个日本鬼子炸上了西天。街上的日军闻讯赶来,架起机枪朝苇垛猛扫,扫的苇垛着了大火,但那姑娘早就跑到淀里去了。
孙犁先生为段华所书“宁静”
此事见《杨成武回忆录》。(《杨成武回忆录》第770页,解放军出版社1987年6月版),孙犁据此写成散文《白洋淀边一次小斗争》,发表于1945年6月2日重庆《新华日报》,解放后曾被编入中学语文课本。 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