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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洋淀杯”征文获奖作品展】散文 || 隐匿在乡间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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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3-23 22:02:0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IP:广西梧州

征文二等奖作品



隐匿在乡间的心事


文\李景霞

男人和孩子们外出打工、上学,中年女人们成了乡村生活的底色,她们是家庭的灵魂, 也是乡村的灵魂. ,她们在时代的河流跋涉,努力把住自家的小日子,谨以此文记述他们很多时候无法表达的沉默的内心话语和太平年代不太平的市井生活。—作者手记


当婆婆是种信仰

村西头老张家大门口贴过道砌起一截矮墙,听说是风水先生的主意,儿子媳妇闹离婚,说是因为房子格局不好,家门太敞,堵住就好了。

老张媳妇心里也很堵,脸色像深秋阴沉的天空,仿佛一用力就能拧出水来。她破天荒没有去邻村分拣废旧金属的摊点打工挣钱,家丑不可外扬,儿媳妇走了这丢人的事她瞒得很辛苦 ,能想的法子都用了,但这堵墙也没能挡住媳妇决然而去的步伐,反而泄露了一家尽力遮掩的秘密。泄露了秘密的老张媳妇仿佛泄了气的皮球,囚在侧屋里睡了个昏天黑地。儿子敞亮的婚房里的欢声笑语似乎还未散尽,却已人去屋空。

像周边村子一样,如果说娶媳妇是一场攻坚战,那么留住媳妇才是一场持久战。倾尽所有娶来的媳妇一言不合就闹离婚,一旦离婚就落得鸡飞蛋打,这让“婆婆”成了高危职业,当的很没有安全感。而这也是老张媳妇百思不得其解的:房子汽车都有,结婚后的债务由老俩承担,甚至做饭洗衣都不让媳妇搭把手,怎么说离就离了呢。

老张常年辗转外地打工,家里都是老张媳妇操持,她壮得像个牛犊子,除了操持家务和家里几亩地,她常年在邻村收废铜铝的摊点打零工。小张早早辍了学,东游西逛地打发掉肚子里不多的墨水和少年时光,开网店,卖特色小吃,怎奈创意很丰满,头脑很骨感,大都不了了之。但情商颇高的他却很快把一个网友发展成女朋友,姑娘是偏远山区人,但彩礼一分不少,装修房子、买车、结婚掏空了全家苦扒苦曳半辈子的家底还借了帐,但老张媳妇很高兴,现在村里男孩娶媳妇难,当婆婆成了颇具难度的晋级,娶上儿媳妇,再有个大孙子,才是衡量全家生活小康的硬指标。他们两口子还能卖力气,还点帐不成问题。

日子在老张两口子的负重下缓慢前行,闲赋在家的儿媳妇的笑容却渐渐减少。按小张的承诺,结婚后的她和她娘家人从此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但婚后才发现,他们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显然小张的甜言蜜语并不能当饭吃,日常靠老张夫妇接济的日子并不好过,节俭惯了的老张媳妇对儿媳妇家悉数扣留彩礼,且无一分陪嫁本就颇有怨言,儿媳妇不顾外债累累,花钱大手大脚更让他们难以接受,给钱时就免不了附赠几句絮絮地叮嘱和敲打。儿媳妇接济困顿的娘家的期待成了泡影,几番争吵后提出去市里打工,据说又是投奔一个网友,只是对做啥工作总是支支吾吾地搪塞,回家次数越来越少 ,人也日益神秘和明艳,最后竟黄鹤一去不复返,任小张百般挽回终无回天之力。婚是结了,因为当时女方年龄不够,证却并没领,一拍两散,连个孩子也没留下,半辈子的血汗仿佛夏天天边好不容易积攒的一片积雨云,一场风就烟消云散。

儿媳妇走了,老张媳妇深感挫败。本来毗邻而居的妯娌俩一直暗暗叫着劲:盖房高矮,男人挣钱数量,甚至重要场合穿的衣服的价格,平常的农家日子里却也暗潮汹涌。当然劲都是在心里使着,小打小闹是有的,家族有了红白事凑在一起,倒也热热闹闹一团和睦。日子上妯娌嫂子一直稍有优势 ,但她憨厚木讷的儿子的婚事却成了她的心病和暗战的滑铁卢。老张媳妇努力保持着这点优势,所以儿子离婚的消息被小心地捂在心里,唉声叹气也隐在暗夜里,直到一堵矮墙泄露了秘密。嫂子却并没有落井下石,隐秘的快意和同情让她打消了对那堵矮墙的不适,见面了总是小心地看了老张媳妇的脸色,嘴里是热腾腾的安慰。分享不幸成了友谊的催化剂,她们最后商量决定拆掉那堵没有阻击成功的墙,以免阻挡两家新媳妇进门的进程,为熬成婆婆而奋斗的妯娌两个又站在同一起跑线线,暂时抛开了因为鸡毛蒜皮的琐事带来的芥蒂。

不知从哪一天开始,村里被奶奶带着的孩子突然多出来。他们不是严格意义的留守儿童,而是父母离婚,再婚,甩给爷爷奶奶抚养的“特殊孤儿”。老张媳妇邻居儿子再婚,三岁的小孙女也成了奶奶的小尾巴,常见她在棋牌室里独自玩手机,周围的女人们总会从她的眉眼神色里看到她妈妈的影子,怜惜的摸摸她的头。她并不说话,只是聚精会神的盯着手机看动画,在听到妈妈名字时,也只是睫毛微微的颤抖。奶奶不时在玩牌的间隙看看孩子,给几元钱安抚她的孤寂。棋牌室里闹哄哄的,奶奶高声大嗓的摸牌发牌,男人嘴里叨着烟懊恼的洗牌,缭绕烟气里飘出掩不住的心事。

老张媳妇很快从忧郁里走出来,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一个乡村女人奔日子给儿子娶媳妇的决心,周边废旧金属行业因为污染已经取缔或外迁,她不再出村打工,窝在家里给毛巾厂做手工。两口子要肯出力气,再给儿子攒个彩礼钱也不是难事。做婆婆是她们的信仰,有信仰就有动力,何况离婚的打击让儿子也知道干活挣钱了,这让她又欣慰又踏实。

秋阳煦暖,天空湛蓝,村里宽阔的空地上,新收割回来的辣椒堆成了火焰山,日子安排得严丝合缝的老张媳妇趁家里活少来摘辣椒打短工,干这活的大都是村里中老年的女人们,一斤几毛钱的手工费,边干边嘻嘻哈哈的说笑着。老张媳妇干得飞快,有人又给儿子介绍一个对象,虽然离婚带个孩子,但听说性格很好,又带的是女孩,俩人挺说得来。这让她心里的喜悦仿佛吃下去一口辣椒,热乎乎的窜上窜下。“等咱这也拆迁了,就住楼房享福了”,一同干活的女人憧憬着。日子啥时候都不能等,要奔才行,老张媳妇乐呵呵的说。





半个富贵是我的




常住城里的富贵媳妇时不时的就回村小住几日,她在富贵最穷的时候嫁给他,或者说娶了她富贵才真的富贵起来。富贵媳妇是附近的娘家,那个紧挨白洋淀的村子后来以倒卖废旧金属致富而闻名。过了很多年穷日子的一家人否极泰来,富贵跟着媳妇娘家人搭上了改革开放的春风,并很快显出了胆大心细的天赋,生意越做越大,成了人们口中先富起来的那拨人。乍富的富贵看着哗哗流进钱包的钞票有点眩晕和茫然。钱来得太容易,他瘦小的身子和幸福感一起膨胀,急需展示和发泄。蛰伏在心里隐秘处已久的愿望和梦想们纷纷醒来,翻身踢腿,跳将出来。加之那段时间随着经济繁荣,歌舞娱乐业颇为昌盛,歌舞厅、洗头房如雨后春笋长满乡镇田野,春色无边,搅得男人女人们心里慌慌的。声色犬马的刺激仿佛健胃消食片,化解了穷人乍富狂喜后情绪的消化不良,也让无数家庭鸡飞狗跳。

好在政府出手整顿风气,乌烟瘴气的歌舞暧昧如同烟花消散,但搬进城里住的富贵的绯闻还是常常传回村里来,绯闻都说的有鼻子有眼,但人们似乎见怪不怪,曾被乡村视为生命的名声已经被物质扼住了脖子,无法自主呼吸,人人挣钱奔日子,伦理便被经济远远地甩在屁股后头,名声坏了便难以立足的故事也成了老人嘴里的老话。而且富贵亲热人,款“大”人却不“大”,见面就叔、伯、婶子的叫着,给村里出钱修路修学校,在乡邻眼里,这么接地气的大款没点绯闻倒不正常,仿佛出锅的炒菜忘了点点生抽、撒点味精,总觉得成色不足。

富贵媳妇也很快从有钱人扬眉吐气的喜悦里品出了异味,短暂狂喜后有点不知所措。听话老实的男人翻身做了主人,混迹老板圈里很快如鱼得水。关于男人的风言风语多起来,这让他每一次晚归和行踪不定和失联都更具神秘和纠结不清的色彩,而愤怒和吵闹似乎并没有效果,她也并无确切把柄在手,仿佛堂吉柯德战风车,她和一群传说中的眉眼乱飞的女人的影子搏斗,和一群替男人打掩护的他朋友们的谎言搏斗,每个影子和谎言都清晰而又有破绽,但每一个奋力的出击都被轻飘飘的化解,直到精疲力尽。

因为生意,富贵行踪不定,女人也并不能掌控,激烈的斗争中,解数用尽的女人终于败下阵来,渐渐偃旗息鼓。就像很多家庭风平浪静的相安无事前都有一段惊心动魄的过程,只是这惊心动魄因为秘而不宣而被混淆了界限,渐渐融为一体,也长成了岁月静好的样子。她是富贵媳妇的事实还在,儿女各自成家,伺候老人、含饴弄孙也分散了她不少对富贵的注意力,空闲时间,她索性常常回老家来,熟悉的环境和昔日左邻右舍让她笃定和放松。她小心遮住富贵生活斑驳的里子,低调的露出奢华的面子。她常常微笑着,在女人们一再追问下,轻描淡写地报出穿戴的衣服首饰昂贵的价格,然后贴心的说一点也不值。在那个繁华的小城,她抹不去曾经的贫穷和辛勤劳作留在身上的印子,有钱人的聚会里,她用力过猛的打扮,对着镜子却掩不住失落和沮丧,收获着恭维和照顾,却总是因为搭不上话而敏感和拘谨 ,仿佛悬在空中般难受。而回到村里,被邻里亲戚众星捧月的敬着,虽然有时这羡慕仿佛一层膜,让这关系少了点掏心掏肺的亲热,但总归是满足而踏实。

但她心里一直有个疤,那是无数次努力躲避的真相被撞破后流血、自愈后结的痂,在夜深人静,阴雨连绵时总会隐隐作痛。她也是能干要强的女人,她心有不甘,但无数的牵扯和打破别人眼里富足艳羡生活的茫然还是让她没有勇气从婚姻里拔腿走人,他肯敷衍你骗你还是在乎你的,离婚了又能怎样?电视剧中的台词让她稍感欣慰,但她终是不甘的,隐忍和怨愤埋在心里发酵,化作纠结不清无法言说的宿疾,此起彼伏,身材也迅速膨胀得没了腰身,因为常年喝着中药,眉眼似乎也总是肿肿的。偶尔的崩溃哭诉却都被家人看成更年期的情绪不稳,颇得了富贵荫蔽和照顾的他们没人愿意捅破那层遮羞的窗户纸。
   
她留在村里的时间越来越多,和村里几个要好的闺蜜聚会吃饭,看她们挥了红红绿绿的纱巾拍抖音。她一脸笃定的去麻将室打麻将,因为赌注小而不时打起哈欠。只是开心的笑容突然消失后总会露出心事重重的底子,听到关于男女关系的绯闻就赶紧岔开话题,看到出轨、小三的肥皂剧就涨红了脸急急地换了台,仿佛不关掉,她会突然变身声嘶力竭的正室加入混战,只有邻居偶尔半夜听到女人和富贵失控激烈地争吵声,第二天,她总是害了红肿眼病。但村里有红白事和富贵双双现身时,总是夫唱妇随,相敬如宾的样子。
   
虽有种种传闻,但她仍是村里人眼里命好的女人。其实她倒是羡慕村里那些活的潇洒的女人们,甚至那些村人嘴里绯闻缠身的女人,那些网络上暧昧的女人,但那种偷偷的羡慕只是一闪而过,对她们混乱到一地鸡毛的生活更多的是鄙夷。她不再抗拒要好姐妹的邀约,尝试从父母、孙儿的小圈子走出去,同学聚会偶遇的当年曾追过她的发小男同学,那个已经满脸沧桑的中年男人频频关心问候时,她突然很惶恐,除了看抖音和亲情群,她几乎很少用微信,这陌生而亲切的问候她不回,但却也舍不得删,只是一次次翻看出神,仿佛冰封许久的土地突然松动,心里是久违的热流。甚至有几次和富贵争吵后突然有了回复的冲动,触动拼音的手指却如此的笨拙,语音又总觉得怪怪的,纠结很久终于还是没回。问候和关心像每天窗前的鸟鸣,成了她隐秘的快乐,但没有回应的鸟鸣在某一天随风消失了。  

她突然觉得释然,虽然积攒了太多的失望和愤怒,但她还是喜欢富贵的,就像当年执着的嫁给贫穷的他。很多时候,她不是和富贵在缠斗,而是和自己的不甘较劲。她每处房子都供着佛,她在佛前虔诚的跪拜祈求家庭和睦,生意顺遂。村里楼房迎门处画上鲜红的符,仿佛她警觉的眼,严密守护她的家园,她在无声的博弈里变得麻木、强大。

富贵媳妇是在一天的黄昏带着脑梗后遗症的富贵回村的。生活仿佛风筝,高高飞起后又回到了原点。随着小城经济秩序的整顿,严重污染企业的关停和房地产管理的规范化,富贵破绽百出的公司顿时现了原形。摊子铺得太开,步子迈得太大让他拉了胯,靠大量贷款运转的公司资金链断裂,虽东挪西凑终于再也无法遮掩。那天傍晚回城的富贵媳妇发现他倒在他自己的卧室地上,呼天喊地的赶紧叫人送去医院。

富贵媳妇家里迎门处的符已经涂掉,落魄是最好的咒语,桃花也随之流水春去也。紧挨村口的堤坝路上,两侧槐树挤挤挨挨开满了花,香气随风东游西窜,扶着手推车散步的富贵艰难的挪动那半个僵硬的身子,脸上是凝固的哭笑不得的表情,穿的干干净净的,偶尔一缕口水流下来,紧跟旁边的富贵媳妇一边怨愤、凌厉的白他一眼:找你相好的伺候你去,一边用柔软的手绢仔细地擦了。

近距离的端详,她突然觉得这个男人熟悉又陌生,但这槐花是熟悉的,这条路是她回娘家的必经之路,恍然间这是冒雨赶过来迎一下从娘家返回的她的年轻的富贵,他把一块塑料布披到她身上掖好,眼神里满是爱惜。瘦小的富贵在泥泞的路上扛了她的自行车蹒跚而行,一路穿过漫长时光而来。此刻的他缓慢的挪动半边身子,仿佛远行归来,拖着一个沉重的行李,所有得和失都储藏在那里,而她却一直都等在那里。剩下半个的富贵是她的,她无比的笃定 。


编辑:雄安文学编辑部

图片来自网络


作 者 简 介:李景霞,高中英语教师,河北省作协会员,河北省散文学会会员,安新作协副主席,在散文百家等刊偶有小文发表,曾获保定作协第六届荷花淀文学奖散文奖,有作品被编入高考模拟信息卷和中学生阅读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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