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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东屋居士
每逢佳节倍思亲。几位老友邀我圈头庙会相聚,难却盛情,就欣然赴约。
在圈头住了一宿,勾起我诸多往事回忆,大家话语滔滔难尽,第二天才辞别几位老友。
我的老家离圈头不远,我是地道的水乡人。
返回的路上,忽然想起族门当家四辈弟,如今他成了老板,已有了自己三层楼的饭店。饭店就座落在公路一侧,很顺便,我就决定停车去看看他。
四辈见了我,惊喜地说:“林哥,你怎么来了!?林哥,我知道你爱吃家乡的鱼,我先给你做炒鱼片。”说着,他就去动手。四辈一向待人热情,我不好推辞,指着司机说:“只我们两人,少做。”
四辈脸上已是皱纹纵横,但他还像年轻时一样,对人实实在在,一片火热。店里的服务员端来茶,我喝着喝着,忽然想起四辈一件非同寻常的往事一一
那是刚改开年代,四辈还是个年轻力壮,血气方刚的小伙儿。他受传统道德影响,别人家有了事,只要用得着,他就像自家事一样相帮相助。那年冬天,村里一位老人病逝了,派上了他,他就跑前跑后,围随在白事上。去接丧家的亲戚,通知村里办事的红、白两案人员上班,还作为一名壮工去圈头买寿木。
村里的风俗,对去世的老人五天发送。入验的那天,因“入单不入双”,过了午夜帮忙的乡亲才安排入殓。多少年来,为去世的老人入殓,把灵床上的老人安抚到棺木中,有抱头的,有托腰的,有架腿的,好像形成了内行的专业人员。众多帮忙乡亲,搭下手,呐喊助威。把逝者从屋内的灵床移到棺木过程中,有几人抬高手扯起苇席遮挡,避免见天曰。这时人群中不少人重复着喊叫:“别提名!都哼着哈着!”人群中响起的,只有这句告诫语。村里一些人有迷信观念,认为入殓时叫谁的名,谁就会和逝者一同入了棺内,紧死一百天,慢死三年。此时,四辈和几个人扯着一领苇席遮挡天曰。到了棺木旁,一位更年轻的小伙儿高声说:“四辈哥,你们快到那边去,我们在这边。”当时四辈沒在意,之后几个人惊悚地对四辈说:“他怎么入殓时喊你的名字?!”一看那几个人的惶恐面色,四辈对迷信陋习信了,怕了,心里就像压上了一块沉坯,像上帝判了他死刑。
此后,他睡不安,食无味,不知自己的人生沒日何时到来。他不向家人说,也不向别人诉,只是企盼着三年转眼即过,死就死了,不死心也就放下了。他已经是走邪入魔,变得呆呆痴痴,一反常态。
前邻三嫂看出了四辈的变化,说:“四辈,是想媳妇了吧?别急,我早就给你物色着呢!”再往下,四辈硌不住三嫂的套弄,就实话实说了。
村里不少人已经知道四辈为那事入了脑子。有人说,有对他更大的刺激,才能把他医治好。这句话自然也传到四辈耳中。
那天,镇派出所一位工作人员到村里访友,四辈见到他说:“你们搞公安的,怎么对村里玩大钱的不管?你们失职!”那位工作人员说:“你举报吧,我们一定管。”四辈二话沒说,打了那位工作人员几拳。对方以为四辈是精神病患者,沒还手。
过了不大一会儿,派出所来人把四辈抓走。拘留与坐班房大同小异,四辈失去自由,受到了社会上人们的异常关注,这是一种更大的精神刺激。
四辈的父亲水生叔是治鱼能手,家境殷实。得知儿子被抓走,不惜拿出多年积攒,求爷爷,告奶奶,托人情。那时我常下乡,结识了不少乡镇干部,我也就实话实说地加入到求情队伍。
谢天谢地,过了几天四辈被释放回来。家里多年的积攒虽耗费殆尽,家人也欢天喜地,因为闹了这么一场,就把四辈的心病治好了,这也是丟财免灾吧!
此时,饭菜都做好了。我见店里顾客很多,我们又刚刚在圈头吃过饭,就把四辈精心烹制的佳肴匆匆吃了几口。四辈说:“林哥,俺这些年成熟多了,不会再闹过去那样的笑话,迷信真真要不得,它害人害己。如今俺只相信天道酬勤,勤学烹调技术,勤保持厅内卫生,勤听取顾客意见,勤作改进,再加上价格低廉,服务人员彬彬有礼,就会立于不败之地。你看,我这栋楼房就是这么来的。当然,先要感谢改革开放政策呀!”
我们告辞时,四辈全家人把我们送出,就连他那个刚会叫爷爷的孙子也来为我们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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