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乡白洋淀,小田庄。八二年的初冬,那时生活还不算富裕,可是村上的文化生活很丰富。
冬天夜长,晚上有夜校,大队部有戏班排戏,都是村民自发的。只上过小学二年级的我跟着大点的姑娘们去夜校上课。那时的农村不是天天有电。没电时,要带上蜡烛去上课,教室的课桌上都点着蜡烛,像烛光晚会。不知道为什么,我喜欢蜡烛燃烧的味道,有时看着燃烧的蜡烛会想起童话故事卖火柴的小女孩,大点姑娘们织毛衣。
夜校老师是白天上课,他们不像白天那么严肃,有时大姑娘们跟老师说上一句玩笑话,全场师生都笑了,这一笑都忘了一天干活的疲劳。下课还早,我不回家,去看看大队部排戏的。这时间大队里正好人多,有河北邦子,还有京剧样板戏。
我站在一个角落看着,母亲进来找我,我跟着母亲出了大队部,母亲把我的手拉进了她的棉衣兜里,我的手有点痛,因为白天织席手被芦苇刺破了,我从不和母亲说手痛,因为母亲的手更痛,母亲白天织的席多,我的手在母亲的兜里暧暖的,走在冬夜里的我即不冷也不怕。
我问母亲您怎么回家这么早,是不是您们玩纸牌被抓了,母亲轻松的说,抓住了。我问,明天会不会又在村里游行,母亲说可能,又不是我一个人玩,母亲喜欢玩纸牌,七八个中年妇女大冬天围坐在冰冷的地上玩纸牌,还要偷偷摸摸的。只要大队领导抓住了,就要在村里游行教育。
其实母亲她们玩的只是三五毛钱的输赢,每次在村里游行,她们好像是女中豪杰一样,母亲一边走着一边说着她们今天玩牌的趣事,到家了,父亲和哥哥弟弟们都入睡了,屋里飘满了山药干的香味。母亲说,看你上课没回家,就知道你去看排戏的,就在炉火上烤了你爱吃的山药干,看看熟了吗。山药干好了,我和母亲一起吃着烤好的山药干,又甜又脆。
我和母亲吃着说笑着,吵醒了沉睡的父亲,父亲睁开睡意的眼睛说,地下党们回家了,小声点,都睡觉呢,母亲笑着说,把你爸这个皇帝惊驾了,睡觉,我也躺进暖暖的被窝里。
寂静的冬天,暧暧的家,感恩生长在那个年代,感恩父母,感恩兄弟姐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