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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个夏天没有雨水,白洋淀的一些河道干涸了。芦苇并没有因为缺水显得萧条,它们依然那么茁壮地生长着。水鸟们没了踪迹,只有在河床低洼湿润的苇丛中能听到一些小鸟的私语。太阳光强烈地吸吮着大地的水分,走在田间你能感受到植物的蒸腾,自己也仿佛是田间野地的一株苗。
我们的庄稼亟需浇灌了,老天没有下雨的意思,河里没水,为了不使我们的辛苦付之东流,我们必须付出更大的辛劳。父亲从干涸的河床上挖出一口很深的土井,我们就从井里打水,一桶桶浇灌,枯水时节泉眼渗出的水缓慢还需要再往深处挖,或再等一等。就这样庄稼在我们的呵护下生长着。
那天,浇完庄稼,顺着河道往回走,干涸的河床裂开了口,裂缝黝黑,睁着空洞的眼睛,好像在向天祈雨。宽窄不一,深浅不等的裂缝吸引了幼小的弟妹,他们边走边看。“螃蟹——”三妹的惊喜吸引了我们,我们围拢过去,在湿气很重的裂缝里果然一个大螃蟹在吐泡泡,父亲用铁锹在裂缝四周挖起来,这一挖,好家伙!在附近的低洼裂缝中,我们收获了半桶螃蟹还有两只乌龟。那天回家,晚饭的餐桌是丰富的,清蒸螃蟹不仅为我们解馋,还让父亲多喝了一杯一毛烧(本地烧锅自酿的一种粮食酒。)
秋天,我们的红小豆、玉米勉强熟了,我们步行向着那块货轮地出发收获庄稼。来到目的地,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惨象确实令人气愤,可恶的田鼠不仅偷走了我们许多的劳动成果,还把没来得及偷走的糟蹋的一片狼藉。我们恨不得逮住它们,把它们撕成碎片。
在收获的过程中,我们发现了许多隆起的土包和大小不一的洞口,父亲告诉我们这就是田鼠洞。它们偷盗的粮食就在仓库里贮存。“仓库,田鼠也会有仓库?”我疑惑地望着父亲。“当然,它们不仅有仓库,而且不止一个,是按不同的粮食分别打洞储藏的。”好奇心驱使着我们,决定挖开鼠洞,夺回本该属于我们的粮食。我们姐弟三个一起开挖,父亲在整理庄稼秸秆。他嘱咐我们,用草把裤口袖口扎紧,防止老鼠钻进身体里。我和大弟轮换着挖地,土地在我们精心管理下非常松软,所以挖掘一点也不费力,我们顺着鼠洞不停地挖,原来,狡猾的田鼠修建了地下迷宫,那么多的分叉,你根本分不出它们的仓库在哪个通道里。挖,挖,不同的走向,宽窄不一的洞口,渐渐的,玉米粒,不同的豆粒淅淅沥沥地出现。“快了,快找到了!”大弟兴奋起来,一边挖一边用手刨。“小心被田鼠咬着手!”父亲在一旁提醒。坑越挖越大,瘦小的弟弟还在不停地挖。“啊,啊!爸爸哟——”大弟痛苦的呼声使我们围拢过来,他的手指在流血,那只伤人的老鼠在坑中乱转,大弟吓得急忙从坑里窜出来。父亲跳下坑里把那只肥硕的田鼠踩死了。他从坑里上来,大弟弟跑进他怀里大哭起来,血还在流,父亲的衣襟被血染红了,他把弟弟的手指放在嘴里,猛吸两口吐出血来,然后把自己的破上衣撕下一块给弟弟扎上。父亲继续挖着鼠洞,不一会,田鼠的仓库被找到了。玉米仓,红、绿、黄豆仓都被挖开了,我们收获了半袋鼠粮,这下,我家的猪有了精饲料。
回家的路上我问父亲:“我们只种了玉米和红豆,那些绿豆和黄豆哪来的?”“田鼠的本事大着呐,你看我们附近的地里不是种着呢吗?它们能把附近几里地的粮食偷回来。刚才咬人的是一只看守,其他的田鼠知道仓库被挖也会气死的。”“气死活该,谁叫它们偷吃我们的粮食,还把我的手咬破!”大弟虽然不哭了,可是疼痛惊吓使他的小脸还没变过颜色来。在以后的日子里他看到老鼠就会吓得不得了,虽然几十年过去了,他还是过不了怕老鼠这道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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