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1978年冬天白洋淀什么样吗？那时候县水产局选派养殖员，有个叫凌花姑娘（知识青年），她是如何粘上“腥气味”的？下面这篇小说《凌花》带你回到1978年白洋淀的冬天...... 清晨，白洋淀上雾蒙蒙的。朔风凛冽，寒气袭人。河堤上，冰面上，凝结了一层白晶晶的霜雪。脚一踩，嘎吱嘎吱响。 凌花，是生产队的养鱼员。每天大清早，要到村东堤湾里的养鱼池干一阵活儿。下图，打草、喂食；冬天，解冰、“捞勤’。“捞勤”就是给冰下养的鱼儿调节空气。因为结冰以后，水里边就不通空气了，需要在鱼池里凿一些冰窟窿，做气眼，就象房子要有窗户一样。冰窟窿还要经常搅动，防止天寒又冻住。发现冻死了，用冰镩再捅开；有被冰块和杂草堵塞的，还得用挽子打捞。 凌花一边捞着“勤”，天空纷纷扬扬地降开了大雪，一会儿，冰板上就积了半尺多厚。凌花捞完“勤”，顾不得揣上手暖一下，接着又开始扫雪。因为雪厚了，阳光就照射不到冰下边的鱼儿了。阳光和空气是万物生长所必需的啊！ 一下大雪，凌花娘就扛着扫帚和铁锨，前来“助阵”，凌花一个人要扫完这几十亩大的一片雪，太吃力了。 “我来扫，你回家吃饭不！”娘到跟前说。 “做的什么饭呀？”凌花搓搓冻得发木的两只手，问道。 “是你最爱吃的，贴饼子熬小鱼！” “该吃面条儿，今天是我的生日。”凌花还象孩时一样，爱过生日，她说，“今天我过生日，还有一层意思，也是我当养鱼员两周年的日子！” 可不是吗！两年前的今天，县水产局来了通知，要村里选派一名知识青年到县鱼种场去学习。但负责渔业生产的队长王大眼不同意，嫌她岁数小，又是女的，说什么：“身上连点腥气味都没有哩，就想当养鱼员！”凌花一听，气坏了：“你不要瞧不起人，我既然想干，就能干好，要不咱就立下军令状！”大家看他决心大，态度间距，都同意她去，王大眼只好点了头。凌花学习回来后，第一年就放养了十万尾鱼苗，到秋后出塘时，一次收获了两万多斤鱼…… 回忆起两年来当养鱼员的情景，凌花美滋滋地笑了。她放下扫帚，刚要回家去吃饭，忽然村西大淀里传来“噼啪噼啪”的鞭炮声。 凌花听到鞭炮响，忽然想起今天是出油专业户“挑窝子”的日子。于是对娘说：“我得先去汕地一趟，要挑窝子了！” “你又不是没见过挑窝子的！”娘以为凌花去看热闹，阻拦说，“回家吃了饭再玩去！” 凌花说：“得马上走，有要紧的事儿！” 凌花说着，从鱼池工棚里搬出了冰床子，站立上去，用腕子一撑，身子一弓，“刺溜——”象银燕钻天，很快就没影儿了。冰上的积雪，留下一道长长的辙印。 出汕，是白洋淀的一项最大的捕鱼活动。初冬，天一冷，鱼都聚到芦苇丛中取暖。这样的地方叫汕地，最大的有几百亩。渔民将汕地用苇箔圈扎起来，结冰后，再把靠近箔的苇子一块块割掉，鱼儿没有依附了，便向里边有芦苇的地方游去。渔民们就又在有芦苇的地方再扎一圈箔……这样，一次次缩小包围圈，最后，压缩到十多平方米大的一块地方。这时，将最后的芦苇全部割掉，鱼便没法藏身。单等渔民们打捞它们。这叫挑窝子，是丰收的时刻。 去汕地看热闹儿的，成群结队，象赶庙会一样。孩子们嘻闹着，跑着，打着擦滑儿。他们都是提着小篓儿，拿着磨得尖细的铁丝勾儿。挑窝子时要丢落不少的小鱼儿，是孩子拾捡“鱼漏”的好时机。 辽阔的冰面上，南来北往的冰床子，象织布梭一样，急速地奔驰着。到处是捕鱼作业的人群，熙熙攘攘，热闹非常：有拉网的，有抄虾的，有夹罱子的，有砸冰下密封儿的……每种捕鱼的场面，都吸引着很多围观的人群。 场面最大的，是出冬汕，一个大汕，能出十几万斤鱼。挑窝子这天，为了庆贺，取个吉利，要拉鞭放炮，摆桌子敬酒。老年间，讲究迷信，还烧香下跪，祷告老天和龙王保佑！ 凌花来迟了。出汕前的鞭炮放过了，挑窝子早已开始。箔头又是捕鱼专业队队长王大眼。他正拿一个长把儿大回子，领着大家抄鱼呢！一回子上来就是百儿八十斤的。“好！”看热闹的人们，伸脖子探脑地喝彩助兴！ “队长！”凌花离着老远就喊，到跟前，跳下冰床子就往人群里挤，“抄上大个鲤鱼了吗？” 王大眼抬头看看凌花说：“抄上好多了！都打在包里了。” “要多大个的，十斤、二十斤的行吗？”有人问。 真巧，正说着，王大眼的回子里有东西猛地撞了一下，他用力忙往上一起，嘿！哗啦一声，蹦跳出一条大鲤鱼来！象个半大孩子一样。 “没见过这么大的鱼吧，少说也有三十斤！”鱼在回子里窜跳着，王大眼的两只手，将回子举得高高的，向大家显示。 “是公呀，是母哇？”凌花高兴地凑上前去瞧看。 大眼说：“看肚子还看不出来吗，都快甩籽儿了！” 凌花真是喜出望外，她说：“这条大鲤鱼归我了，拿他做亲鱼！” 前些天。凌花去县里开了一次会，水产局长说，为了支援“四化”，白洋淀的鱼虾产量明年要翻番。社社队队都要建大中小各种类型的养鱼塘。有条件的社队，要自己繁殖……凌花是个敢想敢干的姑娘，对养鱼有极大的兴趣。她向队里请求，明年春天自己孵化鱼苗。 孵化鱼苗虽然技术问题不是很难解决，但设备难办，县鱼种场有井塔，水泥孵化池，水流加速器……生产队里什么也没有呀！凌花因陋就简，先搞好孵化的，比如鲤鱼，就不用复杂的设备，有几个大水缸就行。几天来，她就到处掏索鱼种，为明年开春孵化做准备。她对每个捕鱼班都打了招呼，逮住大个鲤鱼。千万别卖掉，想法活着运回来。她一有空儿就到淀里去转，碰上外村人逮了大个鱼就买回来。这次出汕，她早就想着哩，估计准能物色着理想的鱼种。 “你真有福呀！想要什么鱼，龙王爷就送什么鱼来！” 王大眼也很高兴，但两只手累得直打哆嗦，他说：“快找家什盛起它来吧！” 哟！忘了带家什！凌花可着急了，用篓子盛？不行。刚出水的鱼，爱窜爱蹦，擦伤身子碰掉鱼鳞怎么办！再说这么冷的天，一会儿还不冻成冰棍儿。 “快找家什呀！总罚我这么站着可够呛！”王大眼的两只手，都累得快端不住了。 凌花是急性子，她毫不犹豫地脱下身上穿的棉袄，铺在冰上说：“来，用袄包回它去！” 大家都愣了！袄是刚从天津捎来的哟！王大眼眨眨眼皮，舍不得往上倒。他说：“这，这……太可惜了！沾上腥气味儿可一辈子下不去！” 凌花听到“腥气味”三个字，噗嗤一声笑了：“有点腥气味好，当养鱼员才更有资格哩！” “哈哈！这小丫头子呀！在这儿截着我哪！”王大眼不由的脸红了。因为凌花当初要求当养鱼员时他看不上她，说过凌花身上还没鱼腥味呢！ 大家说笑着，帮着凌花把鱼包裹好了。王大眼说：“这可好了，鱼穿上袄，不光磕不着、碰不着，还冻不着呢！” 当凌花往家走的时候，王大眼一在嘱咐：“路上撑快点，鱼离了水，半个小时以后就危险！” 凌花的冰床子，撑得快极了，“刺——刺——”风驰电掣一般。冰床子将冰上的积雪都冲飞了，翻滚起一道道的雪浪，象朵朵凌花。 原文出自：苑纪久《在雁翎队的故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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