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贺军
出殡这天热闹，有请吹铜鼓洋号的假军乐队的，也有请踩高跷班子的。这帮假军乐队反正不识谱，铜鼓洋号一通瞎吹，行进当中竟吹起“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的调子，让人群里有人晃荡脑袋。心想，死人出殡又不是去抗美援朝，怎么他妈乱吹！还有的假军乐队吹“好日子”，真奇了怪了，这是哪儿的孝子贤孙？你们家死人出殡竟然是好日子！踩高跷的利用摆路祭的空当表演，人们往地上扔钱，他们踩着高跷用嘴衔上钱来，脏不脏啊！真是不可理喻，什么玩意儿都有。 出殡算办丧事的最高潮了。这天亲朋好友都来送行，孝子们吃完早饭，一般就是随便垫补几口，有讲究说；空着肚子不上坟。然后即鸣放鞭炮出殡。长子扛引魂幡并由俩侄子辈分的人搀扶，要猫下腰前行，痛哭嚎啕，在石头上摔碎老盆，大概意思是发丧老人就是破了家了。如今水乡好多地儿已经买不到瓦盆，都改成用老房老屋的旧瓦代替。孝女晚辈们都相随而哭，跟在棺材后。一般大多都走到县城小南街或十字街，由女婿们向灵柩行祭拜礼，称“摆路祭”，可按不同辈分依次磕头摆几道路祭。在发丧日子里，女婿是不穿孝服的，一般都是戴个孝帽，戴上后跟个店小二似的。行礼前把早就扯好的一丈五尺白布斜跨身上，恭恭敬敬磕四个头，礼毕后回去开席喝酒吃饭，因为过去的规矩，女婿是不上坟的。出殡行列里，孝子男女穿着孝服是依里歪斜、邋里邋遢。这个有个讲：叫丑孝。老规矩讲怎么寒掺怎么来。孝子们头顶麻绳拧成的绳冠，挂三个棉花球在耳边眼前，意思是不该听的不听，不该看的不看。腰里还要拴麻绳，走半道要扯了去，而后跟着灵柩继续前行直至墓地。 过去新安城里杠房这个职业非常红火，有记载城内平益、奎顺等多家杠房非常有名气。我二姑父的二姐婆家就是魁顺杠房，据父亲说二姑出嫁还是坐的他家的花轿，那可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初的事了，说明魁顺买卖不小，不仅租赁老杠，还租赁花轿糊纸活。他家我们按姻亲称呼的那个四表哥身体残疾，但是个手巧的裱糊匠，专门糊纸活，可惜早早去世了。话题拽回来，过去死人棺材要用老杠来抬。早先日子难过，棺材也就是薄皮，大多是用8人杠。有条件的才用16人、24人杠，最了不起了也就是32人杠，这是旧时的典制也就是规矩。32杠以上那得是官员往上了，据说皇帝死用128道皇杠，不是隋唐演义里程咬金截的，这个皇杠也是抬棺材用的。告诉你个事儿，我想你肯定没见过，嘿嘿！ 从主家儿的灵棚抬到坟地，道儿近远都得抬着棺材走，所以过去出殡用人海了去了。有人主动抬棺材，说明主家儿人性好、好人缘。如果出殡没多少人，说明这家儿死门子死户，不招人待见。那也得用人啊，总理有招儿，主家儿花钱雇力本儿（苦力），让这帮“膀大力”的干这活儿。抬一会儿功夫，管事的嚷嚷“换换”，就赶紧换人，不能让人觉着累着。为了省力气，往往都搭伴儿，赶上搭的这个伴儿对你有意见，这回可算来着了，非把你膀子压肿了不拉倒。现在省事了，有专门拉死尸的灵车，杠房早在改革开放初期就歇菜了，老杠也当劈柴烧了火。有人干事说话认死理儿，人们都说你是“平益的”还是“奎顺的”，说明这人爱抬杠，我这里说的就有一个，一会儿又出来了。过去也有车，小驴车、大马车、老牛车、大骡子车等牲口车，办事人少的也得上车，要不然死人还没入坑先撂躺下一大堆。 要是水乡出殡可就难喽！不能埋在村里的还得上船，往外头运尸。由于水区多水的缘故，就是坟地选择稍高点儿的芦苇原子，在挖坟坑时也得一边挖土一边淘水，说是挖土其实就是挖泥。若赶上发大水的年月，坟地上了水根本无法下葬。水乡人只能一个办法儿，在水里头打木头桩，把棺材架在下好的四圈儿木头桩上，一堆人站在棺材盖子上，一块儿往下压，压住棺材不打转儿后，用铅丝绑紧固定住。棺材大多真空漂浮不往下沉，管事的让主家儿躲开，用冰镩往棺材上杵，杵出个缝儿或窟窿，棺椁一冒泡就沉入水中了，再用铅丝捆绑固定。这就是传说中的白洋淀水葬，其实是临时寄放，水乡人管这叫：湫子（音）。水退下去，再挖坑深埋。 不管是哪儿尸体埋葬前，孝子们得往坟坑内扔馒头、硬币，而后再将棺材系入墓穴，先把大旌铺在棺材盖上。大旌要字朝外背面冲下放，有个说法说旌布腐烂了，字能印到棺材上。然后依次放入座钱，盛打狗棒小灰碗，一罐头瓶的到头全席饭放在棺材头里单挖的小坑里，盖上苇席，而后埋葬。儿媳妇们抓把坟头儿土后兜在怀里，掉头回家不许回头，把坟头儿土放回自己的小家，寓意是带回财了，而且是谁先回家谁家日子好过。劳忙人们将幡儿的秫秸秆一撅，插在坟头当中间儿，边埋土边让长子连拔三次，叫“拔三拔”，寓意以后日子好过，好处都给了长子了，今后怎么会不闹意见。坟头立起来后，得给孝子们留下点活儿，第二天要圆坟，再让他们扔上几铁锨土。 烧纸后，孝男孝女按出殡另一条路线返回家中，这叫不能跟死人总走一条道儿。快到家门口，应放声哭嚎，先回家的媳妇和留在家中的长辈应声啼哭，这叫接声儿。留在家里拆灵棚打扫卫生的劳忙的，在门口点着喽死者的枕头，再摆上个盛着半盆水的瓦瓷缸盆（和面盆），里面放着菜刀，所有参与出殡的死者亲属必须跳过着火的枕头，还要转下菜刀，意思是又转回阳世了。（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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