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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安茶社】淀上人家(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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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3-6 10:08:3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IP:浙江杭州
      编者前言:
      不觉间,两个家庭的未来,在一趟高阳“打行炉”的偶遇中,变得希望满满,以至于百胜对于租地中的苛刻价格也并未予以退缩。可就是这个环节的伏笔,在今天的正文中让本该平淡的生活,又泛起了波澜。
      其实,这也是一些小说范本中,应有的特色之一。毕竟,再好的文章,一味平和的延续下去,也会失去后期的可读性,故此,如何巧妙安插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则是考量所有写手们炼字功底扎实与否的标尺了。
与纪实文学的严谨性对比,小说的载体相对来说要灵活的多,它允许抛却纪实文学的局限性,自由点缀自己想要的环节,以扣人心弦的效果牵动着所有读者的眼球,就算成功一半了。当然,其内容必须要符合相应的逻辑性才对。
与上一篇内容类同,文章最为让人称赞的依然是金老师对于人物个性的刻画,总是让人读后仍旧记忆犹新……

——碧水白洋



《淀上人家》(五)


      百胜拿了租契回到家,就带着景祥,簪荣,沂蒙去王家濠打落了那五亩地。
      过了正月十五,河开了,百胜和钟华从高阳修织机回来了。他们带回来那两台铁制洋布织机的股东们酬谢的五十块银元,还带回来杨木森追加送给的一小口袋蓼蓝种子。
      到家后,第二天,百胜和景祥,红灯和钟华就各拴上一船罱子,下淀抢泥了。百胜和景祥的船,是百胜夹罱子,景祥撑艄子。红灯和钟华的船,是钟华夹罱子,红灯撑艄子。两条船你追我赶,从每天每只船上十个泥到每只船上十六个泥。钟华年轻气盛,和红灯叔配合默契,一点也没被自己的爹落下。簪荣和沂蒙也穿上牛皮绑,下地用泥耙子跟着拉泥。两家人齐帮动手,十多天五亩园子就上齐了厚厚的一层泥。
开春时节,长天、春风、大日头。不两天,园子上的青泥就禁住脚了。红灯就带着两家人全出动,他们先在地上分开了畦,打上了垄沟,又在畦里用豁锸连园土深翻了一遍。把土打散,钯平,让日头晒着。眼看谷雨了,他们又用镐搂了沟。簪荣和沂蒙用手一沟一沟的撒上种,又用镐头扒平了土,尔后吉祥和沛祥小哥俩,就光着小脚丫顺沟,一沟一沟的把土踩实。忙活了两三天,五亩靛蓝就都种上了。红灯还让在垄沟头安上了一掛水龙,以备出现旱象随时浇水。
下种的一半儿活干完了,那天阴沉沉的,黑下来的早,百胜这天也睡下的早,睡的很香。簪荣忽听的窗户嘭嘭响,赶紧推了推百胜,“他爹,他爹!”百胜翻了个身并没醒。这时,就听窗户外有人小声说:“表姨,表姨夫。是我,我良才呀!”簪荣又使劲推了一把,百胜也醒了,簪荣说:“快,是良才。”百胜坐起来,披着衣服说:“良才呀?你小子半夜三更不睡觉,反什么夜?”一边说着拿起衣服往簪荣身上一扔,示意簪荣穿衣服。这时窗外急迫的小声说:“表姨夫,快开门,我有急事要给你们说!”百胜见簪荣已穿上衣服并点着了灯,就说:“好,良才,你等一等,我去开门。”
小油灯还没缓上油来,比豆粒还小,门一开,灯忽闪一下,又灭了,簪荣打火镰又要点灯。甄良才忙说:“表姨,就别点灯了,我有几句话,说完就快走。”百胜说:“天狗真吃了月亮啦。这么怕人?”甄良才在黑孤影里回身又把门推严点,转回头才说:“表姨夫,你和红灯哥,头天亮就快跑,出去躲几天!”百胜问:“怎么?”甄良才吞了口吐沫说:“今儿晚上,詹大善人忽然让我去叫娄小四,我是半夜把他从赌局里拽出来的。我把他领到詹大善人的正房里,詹得利也在房里,他马上就叫我回南屋去睡觉。我觉的不对,快进南屋了,我回头一看,詹得利站在正房门前的灯下看着我。这是不放心,有事要背着我呀。我进了屋,在门帘缝里见詹得利回屋了,我赶紧悄默默的回到正房窗下。”听见詹得利说:“咱们村又出了种大烟的了”娄小四问:“种大烟?谁?”詹得利说:“钟百胜和那个山东刁儿。”娄小四说:“逮住了?”詹得利说:“逮住了,还叫你来干什么?钟百胜从我这儿租出去了五亩园子。我要的一两半一亩,他也非要租,他不是种大烟是种什么?种菜,一亩地一年能落一两银子就不错了。”又听詹大善人说:“官府前几年禁种鸦片,悬赏,有告发者,每亩赏银二两。今儿他们已下种了,咱们再不动手,就轮不到咱了。”詹得利说:“明天你起大早就去任丘县,大堂上击鼓告状,状告詹家砦钟百胜,刘红灯私种鸦片五亩。这是状纸,你交上去。举报五亩地的赏钱应得十两银子,回来咱们二一添作五。你白落五两银子,又够你押一注的了。”娄小四说:“我去,我去,还是詹大爷有好事就想着我,我是詹大爷养的一条狗,您叫我咬谁,我就去咬谁,准没错!”
良才咂巴了咂巴嘴,接着说:“我听了,就快跑来告诉你来了。话说完,我得快走了。”百胜说:“你等等,我是在他家租了五亩园子,一两半一亩,我种下的是蓼蓝,他怎么告我种鸦片呢?真的假不了,他是诬告我,我怕什么?”甄良才听了,象一口咬在了黄瓜把上一样,咂吧着嘴说:“啧啧啧,我的个表姨夫哇!你怎么这么嫩哪?我当甲长,我还不知道咱们这位县太爷,他自称是香帅门下,以辖制属地严苛有名,和香帅一样,对种鸦片恨到骨头里去,前几年,朝庭敕令禁种鸦片,他雷厉风行,下令检举揭发种鸦片的农户,每揭发一亩赏银二两。受揭发户,枷到大堂,不问青红皂白,先每人打五十大板。这五十大板,一板一两银,你花够了五十两就可以打的你走着出大堂。你花够了三十两可以打你个皮开肉绽抬着出大堂。你花了二十两可打你个筋折骨断,没人敢抬你出大堂,你得终身落残。你不花,就可以叫你板下立时见阎王,出不了大堂!”百胜说:“这么厉害?”“你以为呢?詹大善人告你,他早就知道‘你种鸦片’假的成不了真的,可成不了真的也行,只要把你传了去,开堂五十大板你总逃不了的,你准有钱买板子啊?你没钱?那你的这条命还有吗!再说你如被屈打成招了,他还赚上十两赏银。”他这话一出,百胜就楞怔了一下。趁着百胜楞怔,甄良才就又打开了哈欠,说:“表姨父,你好好想想,快走!先躲了再说!呵一呵一切!我又不行了,我得快点找两口儿去了。我走了!”说着把门拉开条缝,就仄歪着身子溜出去了。
甄良才刚出去,红灯就敲门进来了。簪荣用火镰打着火点着灯。红灯对着小烟袋,一口一口,吧嗒吧嗒的抽着烟。百胜凑到小桌前,想跟红灯学说甄良才刚说的事,红灯把手里的小烟袋向百胜面前轻轻的一横,说:“大哥,我都听说了。”说完就又一口一口的抽他的烟。一袋烟抽完了,在自已鞋底上磕了磕烟袋锅,把小烟袋插入烟荷包,才抬起头来看着百胜和簪荣说:“大哥,嫂子,我思磨着,善者不来,来者不善。这回咱俩真是得躲躲了。为了这五亩蓼蓝苗,咱们本是应该寸步不离。可如果被他们抓进去,这不分死活的五十大板,咱们俩的命都不好说搪过去,那咱这五亩靛不是还不能保全吗?”百胜说:“兄弟,我也是这么想,不过咱们俩都走了,这靛出了苗,咱回不来,它不长疯了吗?”红灯又在烟荷包里挖着,拧着。装满一袋烟叶,用大拇指按了下,又去灯上对着了火儿。这时,沂蒙早进来了,見红灯总不说话,就站在他身后推了他一下,小声提醒了句:“当家的。”红灯象没听见,又深深的吸了两口,忽然眼前一亮,拿着小烟袋对着百胜和簪荣唉了一声,说:“哥,嫂,我想了,咱们去高阳,咱们种靛是杨木森主张咱们干的,咱们种了靛蓝,打出靛来,他开的染坊还等着用咱们的染料呢。年后,我去了高阳,看他又发达了,听说当了县纺织商会的会长,我看他跟高阳那个知县来往很密,咱们的去投奔他,他一定会有办法的。”百胜听了,很高兴,说:“对!找杨木森去,叫杨掌柜给想办法。”红灯接着说:“咱们带上铁匠炉,我知道,高阳那边人们正争先恐后的引进曰本的洋布织机,这么大的织机飘洋过海的,难免在船运途中就有磕碰损伤,这么精密的机器,有一个件损伤整个机器就不能开动,千两万两的银子,千里万里的路买回的,安上了,不能动,叫谁家不急的上吊?咱们在那边躲躲,十天八天的也不吃亏,开了咱铁匠炉,每天都会有收入。”百胜笑了一下说:“可别光顾了挣线,不想回家了!”红灯说:“怎么会呢?你家里有簪荣嫂子,我家里有沂蒙妹子,谁舍得?”说的沂蒙羞红了脸,在红灯后背上推了一把,说:“又没得正形了!”红灯说:“咱们种靛成功了,是为一方的和咱一样的穷苦人开出一条生路,我在高阳挣几块银元,能有什么大用?这个帐我总不能算不过来!”
百胜说:“对!我心里也有这么个模扶,只是还不清楚这种靛倒底有多大的利,不敢深想。”红灯说:“也快,到秋天就保你看出来了。”百胜说:“兄弟,今儿就不能再睡回笼觉了,趁夜色,咱们动身吧!”然后对簪荣说:“你去大安家叫钟华吧!要悄悄的,别惊动别人。”又回头对红灯说:“咱们也往船上安排吧!”
簪荣出了屋门,忽然眼前一亮,抬头看见阴了一天的厚云彩,忽然在头顶扒开了一个缝。月亮从云缝里挤出了明亮的脸,把皎白的光芒投在前头淀的水面上,水面又恢复它波光粼粼的老模样。村西头,转来三两声被月光惊醒的荒鸡的叫声,簪荣知道,夜还正长着呢。

文//金恩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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